简明觉得自己该撤了,最后一问:“能不能告诉我他们喜欢吃什么?清淡点的,海鲜行吗?”
文娟说:“海鲜可以,可一定要有个红烧牛肉。明天下午三点到我家吧。对了,你还没来过我家吧?”
简明答:“是。”
文娟再打个哈欠,“你先去忙吧,今天中饭我们想来点刺激的,帮我们订泰国菜。晚饭叫凌康接我回家吃,明天我会叫仲恒去接你。”
简明答应:“好的,我先走了。”心里不无纳罕,明天叫仲恒少爷来接她?太隆重了吧?等走出会所才想起来,忘了打听自己去不去物业部的事情。
在准备那顿五人晚餐之前的早上,简明跟文娟报备过,可以准备哪些蔬果菜肉之类,并订了条新鲜的石斑送去凌府。总之,简明自认准备得非常完美了。下午,她抱着花店送来的一大捧花,上了仲恒少爷的车。还是少爷亲自下来给开车门,照顾备至。在同事保安的注目礼下,简明真的肉紧到死啊,她面子不是真那么大吧?
简明面子是大,仲恒专程溜号一小会儿,把简明接到家就又回去上班,屋里只剩简明和文娟还有几个女工。能做的事情不多,该采买的蔬菜鱼肉都安排好,一锅红烧牛肉已在灶上,小火慢慢炖着。需要简明忙的就是把带来的鲜花,分插在几个花瓶里,摆置到客厅和餐厅。凌家的房子与简明见过的太太团里其他几位家里相比,装修风格要简单许多,却给人以格外开阔敞亮之感。简明最爱那排几乎占一面墙,大而通透,可以看到整个花园和游泳池的落地窗,窗边角落还摆着架钢琴,简明特地将一瓶花放在那儿。
靠琴对窗,风迎面吹来,简明手指摆弄那瓶花,目光落在钢琴上摆放的相架。相片内容明显是全家福,老中青三代,简明认得出凌康夫妇,那对端正慈祥的老年伉俪多半是凌康高堂,还有两个大男孩,简明认出仲恒,娃娃脸,像文娟。与仲恒勾肩搭背的那位呢?凌励?不,没戴眼镜,简明使劲儿眨眨眼,定睛细察,还是像凌励,不过是青春年少版的,一身运动服,干净明朗,青春无敌。这要闹笑话了,简明不甘心,拿起另外一个相架,还是全家福,面目慈和的老年伉俪已经不在,披着医生袍挂着听诊器的是谁?穿运动服的大男孩年纪已长,戴眼镜,脸上挂着简明熟悉的笑容,长身玉立、从容有度,化成灰简明都认得,凌励!
有碟金灿灿、切成小方块的芒果递到简明鼻子底下,文娟在问:“那个医生是我小叔子,不帅?”
简明受惊的目光从相片上挪到文娟那儿,受惊的表情,受惊的声音:“就是必须瞒着你吃头肉那回事儿的亲戚?”
“可不就是他。”文娟捏着水果叉吃芒果,与简明的惊慌相比,要多淡定就有多淡定,“这子啥都好,就是职业病严重,时时刻刻拿自己当医生,烦人。”
简明口吃中:“可,可,可,是他,他,和仲恒年龄差不多。”
“我公婆要他要得晚嘛,打小我把他和仲恒带大的,”文娟亲亲热热,叉块芒果塞进简明里,“可甜了,吃块没事儿,咱们都瞒着阿励。”
简明咽下那块水果,心里模模糊糊地想,很好,与夫人共犯,再也没办法在医生面前告文的状,她吃了猪头肉,她吃了甜芒果……厨房有事,工人把文娟叫走,简明还傻愣愣在钢琴前,她彻底转型成功,由来帮忙的秘书成老板家宴请的对象。她被这家人“密谋设计”耶,幼稚不幼稚啊?对着窗外花园里一大片绿成阴,玫瑰怒放,简明省悟,这是个相亲局,这是个鸿门宴。拨凌励的手机,几乎是刚拨通医生接了,简明语气不善,还有点迫不及待,“你在哪儿呢你?”
“在你身后。”凌励的声音重叠着,于她耳边,于她身后,“看出来了,你特想见我。”
简明认知,被人调戏,窘,脸通红。
凌励俯身凑近她,逗猫似的,“别不好意思,我喜欢你这样。”
“我不喜欢,”简明加重语气,“我特别不喜欢。”
凌励坐琴凳上,“喜欢一下又不会有损失,过来,”他冲简明伸手,简明不接,他霸道地硬把她拽过来,排排坐好,“听这个。”手指敲击着琴键,叮叮咚咚、玲玲琅琅,一曲简明最喜欢的《eyeson》。凌励略有沙哑的声音夹杂在琴声里,“现在有没有喜欢一点?”
简明不应,目光落在凌励那双曾抚摸过她发丝的大手掌,怎么可能不喜欢?又怎么可能只是喜欢一点点?不止一次,在角落里做梦,幻想他会对她微笑,而她也能以最好的笑容回赠,那种从未受过伤害、永不言败的圆满笑容。可现实里的自己,可以吗?希望我可以,可以无愧这双为她弹奏美妙乐曲的手,无愧于他执著坚定的寻找,无愧于他愿意负担她所有失败的心意……“简明啊,”文娟嫂子从厨房出来,在客厅那头喊,“你来和面,我怕我和得太硬。”
凌励停止弹奏,抓着要起来的简明不放,急赤白脸地回文娟:“面硬点没事儿,你和就行了。”
文娟才不管,“简明做的面条可好吃了,不骗你。阿励,你就说你吃不吃吧?嫂子保管你吃完这顿,感冒全好。”
医生的意志力薄弱,立马对嫂子的威风和简明的厨艺持屈服的态度,“我吃。”
简明巴不得赶紧逃走,“我去厨房。”站起身,就要挣脱凌励。
“等等,”凌励握住姑娘的手,“不生气了吧?”他抬头看简明,目光柔和,神情恳切,声音里都是软软的请求,“前天晚上不是有意误会你的,找不到你担心死,找到你又急死,不气我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