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河瞥他一眼,“别胡来,摸清他俩行踪就行。”
“好……吧。”
过了两三天,马向东送来消息,果然如苏长河所料。苏长河想了想,盘点了一圈自己认识的人,有主意了。
刚好,这批桃子装好需要送到县城,他正要联系这个人。
次日凌晨,他带着马向东,推着独轮车到红旗公社附近的林子。一辆绿色的货车停在路边,见他们来,驾驶座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一身工装的男人跳下来,“来了。”
“高师傅,又得麻烦你了。”苏长河招呼马向东把果篮搬上车。
高师傅是县运输队的司机。
六七十年代有句顺口溜“听诊器、方向盘、劳资干部、营业员”,说的就是这时候最吃香的四种工作。
听诊器指的是医生,六七十年代缺医少药,偏偏大家吃不饱,身体弱,抵抗力差,谁家要是有个医生,七大姑八大姨别提多羡慕。
劳资干部说的是人事科长,在一个厂里,人事科长和普通工人干什么工种、发多少工资息息相关。有时候和人事科长处好关系,人就能给你安排个轻松点的工作,还能早点调级,多拿点工资。
营业员就更吃香了,这年头物资匮乏,营业员手里掌握的都是物资的一手消息,不仅能给亲朋好友预先截留一部分货物,还能买到便宜的“瑕疵品”。
至于方向盘,说的就是汽车司机,就像高师傅。一般人没有介绍信,不能出远门,他们却不一样,借着出差的便利,常常能买到一些紧俏的商品。除此以外,路上让人搭个顺风车,给人捎点东西,别人少不得给点好处。
苏长河就是这么和人“勾搭”上的。
从红旗公社到淮宁县得搭客车,车少人多,每回坐车人都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苏长河当初去县城找新销路,跑过一趟就意识到这样不行。
人挤挤就算了,货不能挤压,比如鸡蛋、水果,还有他特地包装过的山珍果篮,都给挤压坏了,还怎么卖出高价?
高师傅老家也是红旗公社的,他跑车经常从红旗公社过,苏长河一开始看中他就是因为这点。两人“勾搭”上后,如果有需要,苏长河给他消息,他从这边绕一段,帮忙捎带货物。
当然,不让他白帮忙,苏长河会按照每次捎带的货物数量给予一定的辛苦费。
一来二去,两人合作得都挺满意,如今已经不仅限于合作伙伴,也算半个朋友。
王大王二的事,苏长河就得借借这半个朋友的关系。
高师傅家算是红旗公社的地头蛇。他爹是公社某部门小干部,他妈是供销社一个副主任,家里亲朋好友不是在厂里,就是在各单位,职位虽然不高,但却有用。
比如高师傅的一个堂哥就在公社派出所工作。
苏长河还打听到这位高公安最近正和对手竞争一个升职机会。
路上,两人闲聊,苏长河就有意无意把话题往这边引。
高师傅说:“没办法,我堂哥和人家资历差不多,偏偏人家抓住机会立了功。去年下面两个村子争水,差点发生械斗,就是那人带队去制止。”
“我堂哥就晚了一步!”高师傅懊恼地说。
“事情还没定吧?高公安可以想办法也立个功啊。”
“没机会啊,咱们公社最近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鸡毛蒜皮的小事,轮不上公安,单位自己就给调解了……”
“没有机会可以创造机会呀!”苏长河佯装无意地提起某村村民被偷的事情,“先是偷亲大伯家,然后又偷村里人,乡下人存点家底本来就不容易……”
“像这样的赌徒,不事生产,为了赌资不是偷就是抢,闹得人心惶惶,对社会安定也造成了一定的威胁。完全可以搞个什么‘打击犯罪行为,维护社会治安’的主题活动,扫除藏在乡下的一些赌窝,也算保护了人民群众的财产安全。”
高师傅听得若有所思,他堂哥年纪也不小了,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升职。
苏长河点到即止,不用点王大王二的名字,也不用说具体哪个赌窝,高家作为地头蛇,知道的只会比他多。
很快到了县城郊外,苏长河和县供销社的人交接过货物结完账,算了今天的车费,递给高师傅,又从背篓里拎出一袋桃子和一小兜杏子塞给他。
“喏,带回去给侄子侄女吃。杏子太熟了,卖相不好,这回没收,留了几斤自家吃,你家小儿子不是喜欢?正好给你带点。”
高师傅挺不好意思的,他收了钱,给人捎过来,还收人家东西。县城供销社的水果卖的可不便宜,这么一大兜都得好几块钱。
高师傅想了想,记得他之前说过想给他闺女淘换奶粉,可惜没有奶票,他回头出差,一定要给他带两袋。
要不怎么说这时候的人单纯,苏长河他们以前做生意,送礼都成理所当然的事,哪像现在,一兜水果,几个鸡蛋,人家还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