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了两下,而后付彬推门进来,看见摊开的文件便对眼前形势有所明了。
“记好你说的话,一切到此为止。”姚术杰再次看了方晏一眼,起身将椅子推开,满脸怨愤不甘地走了出去。
方晏神情自若,将玻璃杯推远,问:“我回公司,先送你回去吗?”
方琼将文件阖上,打算稍后交给律师,尽快将这件事收尾。“不用,我开了车。”
他没再继续逗留,先行离开了包厢。
房间重归平静后,付彬烦躁地点了一支烟:“姐夫签字了?”
“他早就不是你姐夫了。”方琼看他一眼,面露嫌恶,与姚术杰有关的任何话语都不想多言。
“我也不明白你闹这些做什么,姚家根基深,做富太太不好吗?生意上有起有落是很正常的事,何必闹得银行、法院、圈子里人尽皆知!”付彬继续说道,“我们的征信和贷款都出了问题,银行的催债一波接一波,你和方晏把人逼到绝路又有什么好处?现在我爸妈来来去去都是问钱的事情,烦都烦死了。”
方琼越听越疑惑:“跟银行和征信有什么关系?”
“别说你不知道,方晏托了人查我和姐夫公司的业务和借款。”要不是怕篓子越捅越大,也迫于家族压力,姚术杰未必会选择这么快松口。对接踵而来的各种事情,他已经分身乏术,如果不先解决离婚这一桩,后来只会更加繁琐。
方琼闻言虽有疑惑,但很快掩饰好自己的情绪,这样的消息于她而言,是痛快的。“姚术杰在商业上没半点能耐,你尽可以早点换个合作伙伴。”
“换谁?你那个好弟弟?”付彬冷笑反问道。
她原本打算离开去找律师,这时停下手上的动作。与姚术杰的婚姻存续阶段,她不知付彬为其隐瞒了多少,如今已经没了兴师问罪的必要。他们姐弟二人这些年关系尚可,甚至基于此缘故,她多次疏远方晏。她在此刻心平气和地开口:“为什么一提起他,你就这样火烧火燎?”
果然付彬脸色变了:“你现在也被他收买?”
方琼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以前最讨厌被人放在一起比较,上学期间的成绩、篮球赛、喜欢的女孩,处处被方晏压一头,是因为这个?如今都多大了,还在耿耿于怀?”
付彬将燃尽的烟按熄,重新点燃一支:“你知道什么!”年少时期的比较,会影响半生。
方琼耸耸肩,不欲多言,将文件塞进手提包中。“我没被收买,只是忽然发现,之前对他有些误解。”
她一贯生活得无所谓,记得方晏刚来家里时,几乎掀起平地惊雷。知道有人来共享父亲,也知道他是不速之客,再加上付芸态度强硬,她对方铭始终不理解,为什么能够接纳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自然无法体会到姐弟之间的情谊。
然而这两年,或许是方铭的离去潜移默化地改变了现状,或许是遭遇让心境不复从前,或许他总是沉默而不遗余力地施以援手。她终于开始隐约感受到变化,会向方晏求助,也会出言维护。
一叶障目,之前蒙在她眼前的,是繁花似锦而无自由的富贵生活。掉入了困境,才看清人的心。
初春虽逐渐变暖,但气候变化仍大。
周沁整理出了轻薄衣物,有日穿了t恤和牛仔外套出门,恰逢变天,差点被吹感冒,被方晏批评教育后谨记春捂秋冻,没追赶乍暖还寒的时尚。
接连不断的雨季,让她那段时间晚上睡觉时,无限趋近身侧的热源。有时早晨醒来,贴在温暖的怀抱中,外面天色昏濛,春雨淅沥不停,她觉得心里寂静得,好像此生没有什么遗憾。她凑近他亲吻已经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很快将他弄醒。
大多时候,都是方晏早醒。她被搂进怀里,身下贴着强烈而炙热的异物感。温暖的身体贴在一起,带动情潮涌动。他顶进来,她尚且睡眼朦胧,意识还不清醒,只屈从于本能弯腰,抱着他手臂嘤咛出声。
雨如蚕食桑叶,浸润着周围的平静。和碰撞产生的水渍声混合在一起,不知天荒地老。
接到方家电话,是在雨过天晴的清晨。
保姆告诉方晏,方南振晨起外出散步,在别墅区附近昏倒在地。附近锻炼的人发现后,很快拨打急救电话,将他送往医院。经过诊断是脑中风,现在人已经过急救,只是还未清醒,通知过了方琼,也让他迅速赶过去。
这些话自然是付芸的意思,方晏说好。挂断电话后他起床穿衣,告诉周沁:“今天不能送你去学校了,记得吃早餐。”
她面色担忧:“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好好去上课。”他将被子掖好,亲吻她额头后进卫生间,没过多久便出了门。
保姆拿着资料办理入院,正值医护人员交接班,有病人过去问情况,手续办得慢。付芸神色不耐烦,她站在单人病房里,望着已经被抬至病床上的方南振,问保姆:“一定要住院吗?不能回家调养?”
“医生说现在情况还不稳定,需要待在这里观察。”保姆是位中年女性,拿着一叠单子,字有些小,她看得费劲。
方晏找到病房,推门进来时便看到眼前的一幕。他走过去:“还有什么没办理好?”
她如见救星,将手中的纸张递过去:“都差不多了,等会儿医生就过来查房。”
方晏应了声,走过去查看方南振的情况。他手臂落在外面,液体正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去。这个意外使他看起来似忽然老去一大截,原本保养得宜的脸上出现疲态,往日里的精神已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