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女郎乃是此间东道。
主人既已逐客,来客当然不好强留,于是纷纷下山。
就像来的时候那样,各有各的圈,各有各的伴。
净灵山梦溪散人带着莫雨晗先走,留仙县三巨头之县令缪宗仁、城隍柯犹遒同行,玉带河水神向喻滢滢靠拢……
一些没有站队或者站队但不显露的“人物”寻了自己的路。
作为一方“山头”,黄君实没有纵地金光,而是安步当车,领着陶铁、裘宛如、李剑颜三人步行下山。
陶铁也得到了这样生硬的告知,同时还有另外一句话:
“多谢。”
“再见。”
简简单单两个词。
内里其实蕴含着诸多情绪,陶铁能够听得出来。
心中更是生出明悟,杜伯已是女郎对这个人间的最后一个眷恋。
不愿继续抗争,接受天朝敕封,本身便代表着女郎死了那颗等待某公子归来的心。
既然已经死心,世间哪里值得眷念?
陶铁心中微微酸涩,忽生感动。
在与老师、师姐以及女子教谕李剑颜一同步行下山,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引吭高歌:
“踏踏歌,蓝采和,人生得几何?
红颜三春树,流光一掷梭。
埋者埋,拖者拖。
花棺彩举成何用,箔卷儋台人若何?
生前不肯追欢笑,死后着人唱挽歌。
遇饮酒时须饮酒,得磨砣时且磨砣。
莫恁愁眉常戚戚,但只开口笑呵呵。
营营终日贪名利,不管人生有几何。
有几何,踏踏歌,蓝采和。”
嗓音清亮,歌声爽朗,但是情绪不甚通透。
夜间山林里,星光淡淡,月光疏暗,微风习习,摇动树梢,吹拂面颊,似在和着陶铁唱着的歌。
在歌声与风声中,似乎曾经生过,又似乎没有生过的事情以暗淡光影的形式,在四人面前展开。
这段故事其实没多少特殊之处。
无非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爱而不得罢了。
过去也好,现在也罢,抑或是将来,生过无数回,正在生无数例,必将生无数次。
不可能因为女郎的身份与经历,而显得特异。
“很有意思的歌。”
听完陶铁的唱与山神女郎的喝,女子教谕李剑颜忽地说道,“唱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唱了。”
顿了顿,好像觉得自己这句话比较生硬,又没说清楚意思,李剑颜补充了一句:“此歌虽非靡靡之音,然亦……亦……”
亦了好一会儿,李剑颜没有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