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动了动手,从头发上摘下两根细细的发钗,眼里的精光直直映着扶光的模样。扶光接过满满递来的发钗,一边点点头,一边已经走到最近的箱子动起手来。轻微的开箱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扶光和满满看着这满屋子的冥纸香烛:“……”虽然这是钱,但是,也得分个真假,然后再选择要不要锁得这么严丝合缝好吗?风起,一张冥纸从他们身后悄然飘出,最终落步于离门不远处。还未来得及等他二人探讨一番,门外抬东西的细碎脚步声已越来越近。扶光和满满互看一眼,又悄悄隐于暗处不见踪迹。“咦?”箱子落地的声音全停了之后,一年轻小厮的声音在夜色阑珊中猛然惊起。不光惹得同行的人疑惑不已,更是惊得暗处的扶光和满满心神一滞。“怎么了?”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疑惑。“你看,”扶光和满满用发散着光芒的眼睛看去,一张完美的冥纸暴露在完美的月光下。“这冥纸怎会在地上,这箱子都是锁好的。”此话一出,空气诡异的沉默起来。听懂这意思的小厮都眼神惊恐的看向这间填满了冥纸香烛的屋子,不敢多想,又不敢多动,就这样僵持在屋内。“喵!”这声猫叫响起,所有的小厮都松了口气,刚刚凝重的氛围瞬间松快了起来。“原来是猫,想来是之前一直在的那只了。”“你们看那窗可是开着的,保不准是外边的飘了进来。”“夫人的吩咐,我们完成就是了,可莫要再疑神疑鬼,实在是瘆人的慌……”锁门声响起,一众急不可耐的脚步声逃离了这里。满满心中好笑,人总喜欢先骗自己。追根究底,无论那张冥纸是什么原因飘了这里,都只能是从外面被风吹进来的。突然,满满的视线开阔起来,身体也腾空倒在了一处有力的臂弯之中。失重感让满满不安起来,只听微微的一声“喵”,空气静了静。反应过来不对,满满立刻跳下来,左手下意识的按在腰间弯刀上。两人并肩看向他们刚刚躲的地方,她冷漠地喝道:“出来!”“喵?”“最后再说一遍,不论你是谁,出来!”刚刚得到的回应很明显毫无用处,于是扶光忍不住皱着眉再次发声。天知道刚刚那猫叫在他和满满身后响起时,他的头皮都发麻得不成样子。就这么一亩三分地的房间,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猫他们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可偏偏,就是没有察觉到!“喵~”猫叫声响起,一只年迈的花猫,踏着墨色而来。平添的,只有普通。一刻钟后,看着扶光绕着那只花猫瞧了半晌,满满忍不住张嘴:“如何?”听见满满问话,扶光摇了摇头,不复方才的紧张:“不如何,好像的确是一只普通花猫而已。”听到这话,满满看着那无害的花猫:“无碍,它当是饿了才会突然叫出声来,左右都是帮了我们一把。”扶光点点头,又开始打开其余几个箱子。待检查都是香烛纸钱后,才转到满满身旁一起蹲下。扶光拿出自己的小零嘴往花猫身旁放去,惹得花猫尾巴摆动起惬意的弧度。——人间的风雨兀自玩闹,闹得再是兴起,却也搅扰不到上庭的云彩。合渡到溯洄神殿的时候,溯游正坐在溯洄殿里层层叠叠的云步踏跺上,手里拿着小匕首削着另一只手上的青梨。刀身一压一起,薄薄的果肉和果皮被旋着围成一个小圈,小圈首尾相连便不再继续,断开的利落。掉下的果皮则砸在溯游的脚边,成了秽物。看着合渡跨过天色凄凄才敢走进溯洄殿的模样,溯游轻嗤了两声,开口刺了句:“合渡神官倒还是一往情深的模样。”合渡看向溯游那张一直未有变化的脸,冷淡回应:“比不得溯游神官,既已得兄长之爱偷生百年,又想要发妻之心缠绵千载。”合渡想想都觉得好笑:“是非成败转头空,神官您,究竟得了些什么呢?”“好个是非成败转头空。”溯游也笑,拿着匕首的手有些不稳:“我既未能遂愿,那合渡神官您,可得缅邈岁月,缱绻平生了?”看着合渡铁青的脸,溯游笑得更绚烂了,眼角张扬,如钩似画,好似合渡讲了这世间最为动听的笑话。合渡看着眼前人,内心止不住唾骂一句又一句的疯子。憎恶的别开头,合渡轻嘲溯游:“求人便有求人的态度,如此这般,你也配得到我的消息?”溯游的笑意刚歇,听到这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手里的青梨都没空继续削:“求?你我之间的交易,竟也配用求这个字?”他起身走下云步踏跺,到了合渡跟前,眼里讽刺他的不知好歹:“即便是求,那也是你求我。神官可莫忘了当年,是谁像死狗一样揪住我给的机会不放的。”,!合渡反讽讥笑:“可你也别忘了,这世间,并非只你一人……”“那你也别忘了,”溯游点点他合渡的肩头,恶意提醒:“这世间,你所寄予厚望的那人,六百年,都没有为你所爱之人伸过一次手,甚至这六百年,皆是拜她所赐。”这话讲得刺耳,合渡面色难看得紧,手也用力的攥了又攥,才压下心底的怒意。看合渡这模样,溯游轻嗤一声,恶劣的笑意伴随着脚步声坐回云步踏跺:“消息。”他将匕首刺入青梨的果肉,却又迟迟不肯下手:“我很好奇,三百年,你究竟查出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势不如人,合渡有些缄默。他疲惫的闭上双眼,嘴角嗫嚅好一会儿,才堪堪出声:“是秘法——以命注轮回,授血以换生。”给青梨削着皮的溯游挑挑眉,也只道:“意料之中。”说话间他加快手中的速度,五指合作轻旋,一圈完美的梨皮便掉到了脚边。“好一个以命注轮回,授血以换生。”顿了顿,溯游又想到了什么,状似忧愁道:“果真是与我溯洄殿不死不休呐!”见合渡不言语,溯游突然有些幸灾乐祸:“你说,她既有秘法,怎么就不想着救救她的至亲好友,反而去为那鹊人氏一族肝脑涂地呢?”看着合渡脸臭臭的模样,溯游哈哈大笑起来:“合渡啊合渡,你与我,五十步笑百步尔。”“我再如何,与你又有何干?”合渡的眉毛皱了起来,冷眼旁观溯游这疯态:“你若有闲,还不若早日完成允我的承诺。”“承诺?合渡神官倒是好笑,五百年,你就只给我这么一句话,还想要承诺?”溯游直直看向合渡,声里的嘲讽像冬日的寒风:“把你那微薄的希冀收起来,我这里,还不需要这样画蛇添足的消息!”随即他又盯着手里的青梨,梨色青青,果肉却干瘪,看着都不清甜。但想着是阿无给的,溯游又有些满意。于是小匕首再次靠上,还有一半梨皮,等着他划血操戈。“三百年前,”合渡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结上下滚动几番,还是晦涩的开口:“元君与世长辞,而秘法出。”合渡说完这句话,才惊觉后背已冒起一层薄薄的冷汗。他不安的闭上眼,整个人好似立于悬崖峭壁之上,全身尽是止不住的惊惶。听完合渡的话,溯游手一顿,微微抬头看着合渡,见他不似作假,眼里全忽地涌起兴趣盎然。最终他饶有趣味地道:“让我猜猜,咱们那位大名鼎鼎的挽南神官是不是不知?”当看到合渡谨慎地点头,溯游脸上的笑意陡然加深,嘴角扬起恶劣的弧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溯游颇有兴致地站了起来,笑声朗朗之间,两块青梨皮被踩到了脚下。秽物应该是脏的,溯游不用想,脚就下意识地用力碾了碾脚下突兀的梨皮。于是青梨皮上的汁水爆开来,连溯游的鞋面都没污到,就先在巧夺天工的云步踏跺上苟延残喘的蔓延起来。“哎呀呀!”溯游笑够了,满足的喟叹两声,又脚步轻快地坐回云步踏跺。坐下后也不忙,只颇为顺手地将手中的匕首靠近了青梨,一刺、一旋、一扭。梨的切肤之痛在他手里,不值一提。合渡走了,比来时狼狈。是落荒而逃。身后,终于将青梨喂进嘴里的溯游慢悠悠的起身,很是松快:“他,今年之内,会点将成为,你独一无二的小神官。”:()匹马戍梁州之挽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