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心中的感觉作了论断,又自打量一阵后,楚越才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着边等待对方的到来——怎料第一口茶才刚入喉,外头便已是一阵足音传来。楚越半是讶异半是惊喜地正待上前相迎,却旋即发觉了不对之处。
他乃是习武之人,对这等足音的辨识能力自然远过常人……而外头那轻巧中带着些扭捏的足音明显不属于司徒延卿。楚越本以为对方只是路过,可那足音却是笔直朝这间房而来……思及自己虽是受邀来此,可乍然遇见生人却仍免不了一番解释,犹豫半晌后,有些头大的楚越终是在那足音到房门口的前一刻闪身进到内室、直接便往司徒延卿床下躲了去。
便也在他藏好身子的瞬间,房门开阖声响起,随之传来的还有一阵嗲到让他有些发麻的女子声音:「表哥——」
这音声方入耳,便旋即让楚越大大庆幸起自己入内躲避的决定。半晌后,多半是见着房内没人,那女声再度响起,却是带着些许讶异地:
「怎么没人?难道管家跟我说的是实话?不对!这桌上明明有喝到一半的杯子……表哥一向爱洁,哪可能就这么搁着不管?分明是回来了才对。」
女子这话一出,楚越登时一阵冷汗——此刻他也猜到了这女子多半是司徒延卿入府时问及的「语柔」,也多少猜到了对方刻意避着的理由。无奈他已躲到床下,自也没了出面解决的可能,只好继续缩着静观其变。
不到片刻,又是一阵足音由远而近。这次便确实是他所熟悉的、司徒延卿的足音了。按说苦等的对象终于到来,他应该感到相当高兴才是,但此刻的楚越却巴不得司徒延卿赶快掉头离去,等那「语柔」死心之后再回来不迟。
可他和司徒延卿显然没那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联系——便在他的默默哀叹中,抱着一叠文书的司徒延卿推门入了屋,可面上原本还称得上愉悦的表情,却在瞧见房内出乎意料的身影后瞬时为之一沉。
「是谁让你进来的。」
脱口的音色冰冷,却是连平时应酬用的静稳疏离都不存分毫,连床底下的楚越都听得有些为之一寒。偏生那卢语柔却好似对此全无所感,含笑上前扯着他衣袖道:「是我自个儿进来的,表哥。管家还骗我说你在宫里呢!幸好我自个儿来了。」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倒好似她随意进人房间一点错都没有一般,脸皮之强韧连司徒延卿都一时有些无语。心头惦记着本该在屋子里却不见人影的楚越,他甩脱迎上前的卢语柔将文书往桌上一搁,问:
「有什么事?」
「我、我刚和娘学了炖鸡汤,所以带了一盅来想让表哥尝尝。」
「我没胃口。」
「可表哥累了一天了,说什么也该补补身子才是……汤保证好喝的!表哥,你就试试嘛!好不好?」
听司徒延卿开口便是拒绝,卢语柔自然无法接受,不依不饶地用上了那番让楚越发毛的嗲声哀求道。听着如此,司徒延卿心下更是生厌,却又不好用武力赶人,只好耐着性子沉声道:「要我喝可以,但你之后不许继续赖在我房中。」
「没问题。人家只是想帮表哥补补身子嘛。」
「汤呢?」
「我放在厨房温着,这就去拿!」
听表哥答允,卢语柔登即面露喜色地出了房,可留在房中的司徒延卿却像是浑身力气都给抽空了般,足过了好一阵才叹息着歇坐了下。
「楚越,你在吗?」
再听不见女子足音后,他尝试着唤了声,因为对方理当在此的这个事实……果不其然,只听内室一阵细碎的骚动声响起,他才刚起身提步入内,便见着一身军服的楚越略显狼狈地由床底下爬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楚越对自己憋气销声的功夫向来自信,怎么也没想到司徒延卿会发现他仍在房中。
闻言,司徒延卿笑了笑,道:「只是猜测而已。杨管家向来尽职,不可能让你乱晃到其它地方去的。既然你已来此,语柔却不晓得你的事,那么可能的解释自然就是你虽已先一步来此,却因语柔的造访而不知怎地想办法藏起来了……唉。」
话语至末却是一叹,因为那个难以对付的表妹……方才躲在床下听完全程的楚越对此也深有体会,忍不住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有这么个表妹在,也真是苦了你了。」
「……你也是。来此做客却还得委屈地躲在床下……待会语柔还会再回来一趟,就劳驾你先忍耐一会儿了,等事情过后我再同你说明清楚。」
「放心,这点时间我还能等的。军中的生活都过来了,听个床脚算什么麻烦?倒是你还——糟!你表妹回来了!」
解释的话语才到一半,便因听着那骇人的足音而为之中断。司徒延卿知道他耳力敏锐,故尽管没听着什么动静,却还是在投以一个抱歉的眼神后,重新回到了外间。
他才刚坐定,便已听着一阵足音自外边传来,心下不禁暗暗佩服起楚越的能耐……只听那足音渐近,小片刻后,房门由外而启,卢语柔端着碗汤的身影亦随之映入眼帘。
「来!表哥!」
见司徒延卿确实仍在房中等着自己,她登即兴高采烈地将汤碗连同勺子放到了青年面前。后者秉持着尽早解脱的心思,也不迟疑便拿起汤匙开始喝汤。
虽说他本就没怎么冀望这表妹的手艺,可入口的微妙味道却还是让习惯了美食的他微微皱起了眉……抱持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逼自己勉强将汤喝完了,他搁了汤匙将碗推向卢语柔:「喝完了。你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