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廖风亭收起脸上戏谑的笑意,只是垂着眼低声笑。所有艺术工作者都需要天分,如果加以百分百的努力和机遇,成名指日可待。他抬眼看着小个子姑娘和胡杨嬉笑打闹,就着镜子看了眼自己眼角长出的细纹,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人熬了半辈子,等不来一个看得上眼的好机会,胡杨到底是好运,他笑着过去拍了拍胡杨的肩膀:“那我就舍命陪姐妹熬夜噜,打游戏呀。”“不用!”胡杨大手一挥,掏出手机指了指微信界面,“嘿嘿,我有人陪。”“惹!有1了不起呀!”“……老板你收敛一点!”“我好想他啊,五道口。”胡杨看着镜中罗清华的脸,小声问,“你说他每天晚上两三点睡,会不会早死啊?”“你直接问他吧老板,”罗清华手一抖,“多半是被你气死的。”神农架,《荒野的呼吸》片场完美收工。一行人拥簇着程迁去吃最后一顿野味,剪辑室里只剩下银裴秋和冯懋这两个不合群的正拿着电脑看片子。粉毛剪辑上回跟银裴秋吵了架,这次倒像是全无芥蒂,坐在银裴秋边上指指点点:“你看看这,哎,往回倒点儿,我觉得这一截儿不错,可以后期哥整个花字。”正当两人又要因为意见不合吵上,财务不由分说就推门进来:“分账了!打你农行卡还是建行卡?哦,银导也在啊。”“农行卡!这次我提多少?”冯懋一听到钱就两眼冒金光,“你别说小几千,多给点儿嘛!”“你这回有一万多的提成,加上底薪还不错啦。”财务眼神儿全集中在银裴秋身上了,她别了别头发问,“银导呢?您什么卡?”“别说话。”“……”“他建行卡,建行卡!”冯懋小声啐了一口,“建人就是建行呗……姐姐,他多少啊?”财务白眼一翻,小声附耳说:“大头呢,除了程导和几个大咖,就银导最多了,少说也这个数。”她伸手比了个三,“十万呢。”“也太少了吧。”“不都是这行情吗?哎呀你别说了,工作吧。”“多给点儿啊打发谁啊!”“冯懋,闭嘴。”银裴秋没心思计较钱的事儿,“我标了四个镜头,好好接一下。”“工作工作,你就他妈知道工作。”“……”“没钱吃饭了你!”银裴秋瞪了她一眼,顺手把自己手机扔给冯懋:“我有钱,拿我手机点个外卖,清淡点。”“得嘞,我要吃鲍鱼捞饭。”冯懋叹了口气,认命点起了外卖,“程迁那死老头至少分了百万吧,你怎么就十万级,也忒少了。”“我不在乎。”银裴秋听她碎碎念也看不下去了,他拿过自己手机点了份宫保鸡丁盖饭,想了想加了个准时宝,“我本来就不缺那点儿钱。”“艺术家,甘拜下风。”“帮我订张机票,三星蓝屏了。”“……行吧。”冯懋记得刚认识银裴秋那会儿自己就挺不客气的,以为是哪家来的导二代,一身上下冒金光还非主流。结果熟了之后发现这人脾气虽然臭,但是工作起来比其他导演讲究那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活脱脱一苦力老牛,任劳任怨不说,还不图多分点钱。京圈儿里忍得下银裴秋这种脾气的都愿意给他活儿干,谁知道这人就挑了个吃力不讨好的综艺节目。“去哪儿啊?”她叼上一根烟,打开app搜机票,“头等舱?”“经济舱,去汕头。”“啊?你不是有钱吗?”“我不能省钱?”“行行行,您说的都对。”冯懋没话说了,她看了眼银裴秋手上那包17块的软装万宝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促狭一笑,“哟,你这消费降级啊银导?有什么好事儿?要给小情人在广东买房也不至于这样啊?”衣服也没见银裴秋新去订两件,手机掉了也不换新的,就拿以前旧的用。冯懋看了眼银裴秋浏览的网站,一看差点儿吓一跳:“还真要买房啊?你那长安一号的大别野住的好好的……搞啥换呐?”“滚你妈的,闭嘴!”银裴秋啪地合上电脑,没好气地看了眼冯懋手机,“定好没有?”“好了好了,红眼航班最便宜,春秋航空没有飞机餐,今晚走明早到。”“行。”窄,吵,还脏。位置靠后没分到毯子不说,隔壁抱小孩儿的妇女还在银裴秋的行李包上踩了个灰扑扑的脚印儿。他只得塞上耳机,整个人连后颈皮都毛躁躁的。银裴秋左右环顾没什么人看向他这里,这才拿起手机一条一条地重听胡杨发的语音。那小孩儿见识是真的少,跟剧组跑趟山东就说饼卷大葱好吃,一个多月了跟剧组从北跑到南,前两天还说吃到了鳗鱼盖饭,笑得跟个智障一样。自从自己给胡杨打了个青蛙的比喻,这人每晚睡之前就要呱呱几声。银裴秋又是好笑又想骂,他侧过脸嗤了一声,低头看到包上的脚印,脸又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