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契那些门客的谏言,她不是没有看过,每个说起来都像是谋国之强、谋民之安,但细细思索下来,要么空泛难以落实,要么暗藏其他别的动机。
可偏偏,那个只动嘴皮子的平陵君,在民间得到了各种赞美。
看到赵契画的那副图时,她是气愤的,但却又碍于身份什么话都不能说,心情可以说相当郁闷了。
却没想到嬴无忌主动站了出来。
说实话。
她很期待嬴无忌的诗,毕竟他作诗都是有批判性的。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嬴无忌缓缓落笔。
却没想到,这首诗出人意料的短小。
昨日入南市,
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
不是养蚕人。
“这……”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就这么短短的瞬间,便已经有一缕缕气运在嬴无忌胸口凝结。
载意之作!
居然连着三篇载意之作。
“南市?是你们绛城南边的那一片市集么?”
“应该是,那里住着不少城外来的百姓,多是些木匠和织娘……”
“前些日子我还去逛过,看到不少布行去那里卖布!”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真是好绝的句子!”
“想不到嬴无忌也是一个体恤民情之人。”
“这个倒真没有办法谴责他,我听我一个墨者朋友说,他在尚墨书局当印刷工,嬴无忌开工钱极为大方。”
“诗倒是好诗,但跟平陵君的画作有什么关系呢?”
“你看……平陵君画里人物的衣裳。”
“这……”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观察画上人物的衣着。
民夫各个光着膀子,裤子也都挽到了膝盖处。
而那个年轻背影,却是一身王室的长袍,仅从画作当中当然看不出什么材料,但世上的这种袍子只有可能是丝绸。这可是真正的奢侈品,寻常富贵人家不穿时都要好好保养,结果他直接穿去下河体恤民情。
好像……是有些悬浮啊!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这句话本意已经相当酸楚,只是一眼仿佛就看到了民间疾苦。
然此时此刻放在这幅画的下面,却又多出了一种落差极强的荒诞。
养蚕人一辈子都拥有不了一件的丝绸长袍,却被人穿着在河道中淌污泥,并且还被人视为体恤民情,一画一诗凑在一起,荒诞得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妙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