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敏女士琢磨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哎呀,我就是随口一提的。人老了,就笨了。”她端起乔回舟的碗,“那阿姨再给你盛点。”
乔回舟还没来得及阻止,张淑敏女士已经去了厨房。
兰寻真冲他解释:“我妈就是瞎说的,她想到哪就说哪,没想什么后果。”
“阿姨人挺好的,估计是看我爸妈都不在了,想多照顾我一点。”他总是能为其他人找补,然后犹豫片刻,又道,“……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兰寻真身体前倾,难得流露几分俏皮:“你真的想让我喊你哥哥?”
乔回舟快速眨眼,不自在地躲开她探寻的视线。幸好盛完汤圆回来的张淑敏女士解救了他。
吃完饭,乔回舟说店里有点事情,就先走了。兰寻真把他送到门口,对他说:“还有半年,我就高中毕业了。”
乔回舟回过头,喉结滚动两下:“嗯。”
高三下学期一开始,墙上的高考倒计时撕掉了寒假的厚度,变成了114页。
很快变成了100页。
誓师大会是谢珂宣读的,她站在学校中央,马尾高高扎起,像是一棵茁壮成长的松柏。
倒计时越撕越快,天气越来越暖,衣服越穿越薄。
兰寻真从紧密的学习中抬头,恍然发现明天要到清明了。每年的清明节,乔回舟都会去看他的父亲。
[兰寻真:明天一起去吧。]
[乔回舟:我去就行,你好好学习,或者好好休息。]
[兰寻真:不差这点时间。]
[乔回舟:那我明天来接你。]
在兰寻真的记忆里,对乔回舟的父亲印象不是太深,只在吃饭的时候简单聊过天,没相处满一年他就出了车祸,意外离世。
一晃已经三四年了。
乔回舟在墓碑前给他的父亲上香、献花,兰寻真远远站在一旁等他。
这个时候的乔回舟一身肃穆,与平时不一样的冷漠疏离,好似父亲的离世,也带走了他身为人的一部分温度。
十七岁的乔回舟跟牧云起差不多,积极开朗,热情大方,似乎所有的明媚阳光都揉碎在少年的眼眸中。
然而,事变突然。
一杯杯的酒压碎了他的自尊,跟完全不在同一年龄层的“长辈”相处磨平了他的少年意气,乔回舟被迫成为一个沉稳靠谱的家中顶梁柱。
乔回舟静默片刻,往兰寻真的方向走过来。
她站在树荫下等他,十八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短发中有几缕翘起来,仿佛天生桀骜,又好似蓬勃朝气。
乔回舟突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闲时偶然浮现的念头此刻再度出现在脑海——比起她需要他的程度,他需要她更多一点。
只是,兰寻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不能过多地打扰她。
乔回舟克制地站在她身边,却听见她说:“回舟哥,你低一下头。”
瘦高的身体站定,朝前弯曲,如同虔诚信徒的膜拜,头顶触感如风掠过。
“好了。”
乔回舟重新站直,就见一片枯叶从她手里飘落。
高考倒计时越撕越薄,夏季的蝉鸣在校园里此起彼伏。
教室里的空调吹拂冷气,但因为前后门都开着,所以效果并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