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这件陈年往事无论过去多久,回忆起来,都让她难受不堪。
林小北半张着嘴,话卡在嘴边说不出,良久,颤着声问:“陆海他后来,是后悔了吗?所以拼命补偿你?”
“是。他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我知道那几年人家怎么说我的,骂我贱,骂我婊,我就任他们骂,只要我林香还有一口气在,就要让你跟你哥,让咱们家里的人都过上好日子。笑贫不笑娼,我只管拍我的戏赚我的钱,陆海给我什么好我都接着,顺着他给的资源往上爬。
“陆海这个人,城府再深,我多少还是了解的。一个陆海,一个江芸祺,他们陆家的人,肚子里坏水太多了,我不信陆廷能好到哪去。他要是从小在一个正常家庭长大,我也不会这么担心,可你想想看,他是他妈妈一个人带大的,没什么亲戚帮村,他妈妈自己精神都不太正常,他这一路,得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他对金钱,对权利,对地位的野心,你这种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是没有办法想象和理解的。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只有一个感觉——太像了,他跟陆海太像了,他骨子里就不是个善茬。林小北,你有没有想过,他能从一穷二白混到今天这个样子,紧紧只是靠脑子,靠人脉,靠运气?你妈我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太多人,成大事的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特质,那就是狠。你觉得他的狠只用来对别人对自己,对你就万般柔情了?
“小北,你是个聪明人,妈妈话说到这个份上,还不懂吗?你早晚有一天,要毁在他手里。好不容易起死回生,怎么又不长记性,傻不愣登往火坑里跳呢?他这种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得不到你也会毁了你。
“你勇敢,你独立,你无所畏惧,可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能不能替我跟你爸爸想想?妈妈这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骂了几十年贱,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和你哥能堂堂正正扬眉吐气地活着?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怎么就非得上赶着去犯这个贱?!”
情绪一上来,林香泪流不止,死死抓住女儿的手,浑身止不住颤抖。
“小北,妈妈求你……妈妈求求你,离开陆廷,离他远远的!”
哭声透过耳膜钻进林小北耳朵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也哭了。泪一滴接着一滴落在手背。她太难受了,心上被一刀一刀刺着,结痂的伤口被捅开,搅得血肉模糊。
母亲的哭泣和话语夹杂着在脑子里回旋,一遍遍提醒她,自己有多么任性和自私。
她把脸埋进掌心,无声地哭着,浑身发冷,止不住颤抖。
一个怀抱轻轻抱住了她。
哭泣停了片刻,随即泪水汹涌奔泻。
林小北想起小时候,深夜里看见母亲独自坐在客厅偷偷哭泣。她茫然地走过去,然后母亲抱住了她。
她记得母亲用沙哑的声音告诉她,妈妈爱你。
如今,二十五岁的林小北在母亲怀里,又听到了那句沙哑的,久违的,“妈妈爱你。”
母亲捧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望着她笑。
“小北,妈妈要是稍微脆弱那么一点儿,可能就活不到今天了。你比妈妈聪明,坚强,勇敢,妈妈相信你一定会活得比妈妈痛快!”
什么才算活得痛快呢?林小北不知道。但她还是笑了笑,点头说:“好。”
·
年后。
大街小巷的灯笼高高挂着还未撤去。大厦里仍是一片新春喜气。
上班第一天,林小北很早就来到办公室。年前接了个几个单子,客户要求高,价钱也开得高,耽误不得。
母亲推心置腹跟她谈过以后,尽管心情更沉重,但至少,内心已经做出决定,不再是茫然混沌的状态。
这几天林小北都在家里住,没回自己住处。陆廷无数次联系她,她只当没看见,置之不理。
母亲怕逼她太紧,没再让严兆临过来找她。家里人谁也没提这些事,照顾她心情,给她留了清静。
伏案工作一个半小时,莉莉端着咖啡进来,林小北才觉得久坐有些不适,起身走了走,莉莉放下咖啡出去,很快又进来。
“林总,这是您的快递。”
单子上只有收件人信息,没留发件人信息。
林小北记得自己近期没在网上买过东西。兴许是阿七送她的礼物。
拆开是个黑绒小盒子。打开盒子,林小北盯着里面的东西愣了几秒,扣上盖子。
“拿去扔了。”
“林总……”
莉莉瞥见盒子里放着一枚很漂亮的珍珠胸针。
“扔了。”林小北坐下来,打开电脑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