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唐卢凑近一看,“伤口并未乌青,想来是无毒。不过公子,你衣裳上怎么全是楚子草的碎屑?怪不得被咬了。”
“楚子草?”
“是啊。楚子草招水蛇湿虫,但民间一般用来安神,毕竟落水的人还是少。”
乌虔冷冷抬头,瞥他一眼。
唐卢反应过来,连忙陪笑,“公子,我随口一说!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靠岸回府吧。”
他便继续划船,这才发现船栏上搭着一件湿哒哒的衣裳,分明是那位温姑娘的外帛。
唐卢心中忐忑起来,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了:“公子,你不会……真把人在水底下给杀了吧?这是你带回来的……战利品?”
“我杀她?”乌虔自嘲地笑笑,眸色暗了下去,“她想杀我才对。”
唐卢听不明白,但关于乌虔,有太多事他都无从知晓,倒也不差这一件。
“我今儿才知道,温家大小姐还习武呢!”唐卢摇着桨,回忆起方才那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打斗场景。
少年闻言轻哼了声,默了半晌又道,“她会的,可不止这些。”
这是在嘲讽?唐卢思索着,怎么听着有点夸耀的意思。
“公子,你们以前就认识吧?看起来矛盾不小。”
乌虔没再答言。
唐卢见他心情不佳,便不再多话,继续划着桨,心里头倒想明白了公子为何要向温家二小姐提亲了——大抵是为了报复。
只是这样的报复也太大费周章了些,唐卢回想此前种种,叹了口气。
月色沉酽,乌虔静坐在甲板上,神色晦暗。
他低头扫了眼腹部的两只血洞,心情复杂。
她知道蛇无毒吗?她是不是真想杀了他?
不过红点锦蛇无毒乃是常识,温影杳或许只是想脱身,而并不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这样一思忖,乌虔莫名好受了些。
但哪怕知道她的做法合情合理,他依旧控制不住内心蔓生的幽怨。
温影杳会游术,甚至水性不错。
因此,在北姜时,她被仆从推入宫池后的惊慌失措,呛水扑腾,面色惨白地喊着“小殿下救我”……
都是装的。
桩桩件件都是设计!乌虔冷笑,眼底却染上一丝落寞。
他本该料到的。
三年前那碗毒药下肚时,他就该接受此前种种皆是刻意为之,可他偏要亲眼看到相悖的证据,才能勉强接受往日之事是她存心作局。
摊开手掌,一枚皱巴巴的空香囊躺在手心,上面的“杳”字针脚细腻,刺得乌虔心脏抽痛,不得其由。
内心的愤懑疯长,他咬紧了后齿,几乎想要立刻站在温影杳面前,除之而后快。
可脑海里却有什么东西在盘踞生根。
水底的纱影,寒凉的媚长眼睛,浮动着刮过他掌背的青丝,眉乌肤白的冷静面庞。
阴魂不散!乌虔双拳紧得几近颤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这些,最后发现皆是徒劳。
幻影挥之不去,撩拨心口,以至心脏跳动越发剧烈,难以遏止。
更让乌虔感到颓败的是,那些颤动不是因为猛烈的恨意。
有什么情绪水草般愈长愈烈,他不敢细想,调整气息想要缓解一二,最终卸了力,沮丧地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