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品蓝色暗菱寝衣的太妃径直走了过来,在温影杳侧边坐下。
女人拿过蚕霜膏,要给她上药,温影杳推脱不得,只好松了手。
“杳儿可是在怪本宫?”
女人一双潋滟眉眼皱着,露出显而易见的心疼。
假菩萨的悲悯戏码。
“细作失手,理应当罚,属下怎有胆怪责娘娘。”温影杳声音很轻,敛藏情绪。
而后二人长久无言。
温影杳不敢多动,目光只能落在眼前,看着太妃为她敷药。
女人确实小心,也颇有技巧,探进血肉的药膏轻盈冰凉,很疼但能够忍受,总之受的罪要比自己佝偻着身子上药少得多。
十六年来,温影杳鲜少端详面前这人的模样,或者说不愿多看,此刻她难得未戴珠钗,不饰粉黛,面容却依旧姣好。
印象里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总如四岁初见那般年轻。
但温影杳还是瞥到了女人眼角的皱纹,很淡很浅,跟发丝间的几缕斑白一样,时隐时现,沉浮于深宫悠长岁月数十载,终还是冒了头。
太妃老了,她还以为坏人永远不会老。
摘去的护甲被搁在榻侧,太妃为自己敷药时始终皱着眉头。
温影杳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娘亲。
对于那位生下她便撒手而去的可怜女子,温影杳实则并无太过浓烈的情感,除了那缕留存于骨肉间的血缘,温影杳连她的音容笑貌都没见过。
她脑海里思考着这两个陌生的字眼。
若是娘亲还活着,为她擦药大抵也是这副模样。但或许并不同,她会更像乔氏给温喜盈上药那般,嗔怪苛责,之后又爱怜地抚摸她的发尖。
直到伤口有温热的呼气抚过,温影杳才拉回思绪,受惊般将小腿缩了回去,低下头扯回话题。
“关于乌虔一事,娘娘还有何吩咐。”
“暂且不能动他,如今他在明处,不急,”太妃顿了片刻,戴好护甲起身,“我这儿倒是有一桩圣上嘱托的要紧事。”
又是圣上。
先帝时,景妃与政派党羽牵系颇多,便暗中建立挫骨营,从外搜刮有天资的孤儿孤女关在营中,残酷训练成为她所用的爪牙。
五年前新帝登基,后发现挫骨营的存在,却并未打压,而是以此为筹码,暗中与景太妃达成协议。
从此挫骨营也听从皇令,做天子青天白日间不便行之事。
前几日的客栈行刺,便是圣上之意。
“洛州矿监赵乐山身上的金矿羽令,与其子赵泊手中记载金矿真实流水的账簿。”
“命暂且留着,我要的是东西,”太妃从袖中递给她一份记载详细信息的密函,“杳儿,别再让我失望了。”
密函上小字不多,简明概要:
赵乐山,好美姬,常劫良家弱女绑于府中,不从则杀之,性格阴辣。
赵泊,设有暗室储物,行踪不定。
不算难对付,温影杳心下了然,飞快记下信息,将密函扔在了炭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