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瑕既然能送他司马缙坐上龙椅,为何不能送司马玹坐上龙椅呢?
淳庆帝拒绝了裴瑕领兵宁州的?请求,也没敢用裴瑕引荐的?将领。
他已经完全不信任裴瑕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却又不敢放了裴瑕。
他要将裴瑕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困在他的?朝堂里?,哪怕裴瑕不愿再效忠于他,也不可?能叫他去效忠旁人-
对于淳庆帝对宁州的?遣将,裴瑕怒不可?遏。
“陛下?这是拿宁州万千百姓与军士的?性命当做儿戏!”
一向温文儒雅的?裴瑕难得红了脸,虽然并未粗言,可?那看?向淳庆帝的?冰润目光,好似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蠢货”。
淳庆帝脸色也不好:“裴守真,你逾矩了。”
臣子应当是辅佐君王的?,而非教君王做事。
裴瑕也从淳庆帝的?态度里?彻底明?白?——他已失了君王信任,被君王忌惮了。
这是为臣的?大忌。
若说宁州战乱,是君臣间的?第二次激烈争吵。
那在户部银两?赈灾安西、支援宁州战乱,国库短缺的?情况下?,淳庆帝听信奸臣谗言,扣下?了每年批给燕北军的?百万两?军费之后,这对往日亲密无间的?君臣,爆发了第三次激烈的?争吵。
“陛下?当真是糊涂了,燕王镇守的?可?是国门,便是国库再缺钱,你减免安西赋税也好,加收江南三成税也罢,批给燕北的?军费也断然不能省!”
“夏秋两?季正是戎狄骚扰边境的?高?发时?期,往年兵甲、战马、粮饷辎重等物五月里?便陆陆续续送往燕州,今年因着安西旱灾、蝗灾,迟了两?月有余,已是不妥。倘若现下?还不抓紧送去军费物资,待到过两?月,北地大雪冰封,燕北三十万边军该如何熬过这个冬日?”
“倘若戎狄趁虚来犯,又叫边军将士们拿什么武器、穿什么甲胄去抵御异邦骁勇的?骑军?”
宁州那边虽说用错将领,但好歹有霍老将军看?着,出不了大乱子。
但燕北这边,一旦有个岔子,那可?是攻破国门,损失国土城池的?大祸。
从前昭宁帝再如何与燕王不对付,他都不曾克扣燕北军的?军费,可?淳庆帝他做了。
不但做了,还觉得不算什么大事:“你不要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北地有燕王叔镇守着,戎狄已近十年不敢来犯,如何就挑着这回?再说了,朕并非克扣他们的?军费,只是迟上两?月,等到宁州那边大捷,国库一宽裕了,朕即刻派人将军费送去燕北。”
裴瑕一口闷气堵在胸膛,不上不下?。
回到府中后,将自己关在书房,谁都不许打?扰。
沈玉娇寻去时?,书房里?传来铮铮琴鸣。
前半段气吞山河,激烈昂扬,忽的?音调一转,苍茫壮阔,沉雄悲戚……
沈玉娇听出,他在弹《楚歌》。
《杏庄太音补遗》琴谱中记载:羽至垓下?,闻四面皆楚歌声,乃夜起飮帐中,作力拔山兮气盖世之歌别虞姬,至乌江自刎。後人伤之,故作是曲。或曰留侯作,後人增益之耳。
裴瑕常年修身养气,极少听这种大起大落情绪激昂的?曲,更别说弹。
沈玉娇在门口听得入神,蓦得一声“珰”的?尖声。
琴弦断了。
她的?心也“咯噔”一下?落了。
顾不上通禀,她推门而入:“郎君。”
书房里?未曾掌灯,余晖透过窗边洒在榻边,裴瑕盘腿而坐,面前那把古琴已断了两?根琴弦。
而他清瘦白?皙的?长指,划出一道深痕,正往下?淌血。
沈玉娇面色一变:“怎么弄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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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瑕见她来了,眉宇间的?沉冷迅速敛起,又将手往袍袖下?掩了掩:“无事,只是太久没弹,有些生疏了。”
沈玉娇从袖中拿出块干净帕子,走到他身侧,去握他的?手腕。
裴瑕稍作迟疑,还是由着她牵了过去。
“割得这样深……”他到底有多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