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伟媳妇儿,送饭去啊。”那个女人回头,熟稔道:“是啊,婶子没去?”“还不到晌午呢,一会儿再去。哎,昨天那事,你听说了没有?”对面说话的是个老太太,扒着人家的篱笆,两只眼睛满是精光,女人一听有八卦,顿时收回脚步,往老太太那边走,楚酒酒眨了眨眼,也跟着凑近了一点。这老太太个头不高,嗓门可是真大,亏她还摆出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模样,楚酒酒感觉,她就是站在十米远的地方,也照样听得见。“昨天晚上你不在,那家又热闹了,连饭桌都掀了,我听着乒乒乓乓,张老太骂的声音震的我耳朵疼,看样子,这是铁了心要把孩子往外赶呢!”女人听完,顿时蔑视的笑了一声,“天天闹个没完,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这么大的瘾,闺女这才没了多久啊,就要把外孙子赶出去,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怎么就他家是这个德行。”老太太连忙摆手,“谁让他家死的闺女是破鞋,破鞋的儿子住在自己家,谁都不乐意啊,丢人还是次要的,主要是招事。”女人啧啧两声,表情惋惜,说出来的却都是风凉话:“婶子,我嫁过来早,年轻时候,我也见过他家的大闺女,长得水灵,还是个高中生,当初十里八乡,求亲的人都快把老张家门槛踏破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你说学习管啥用?学了那么多年,最后学成了一个丢人现眼的破鞋,还连累爹娘兄弟!”越说越义愤填膺,等到最后,女人顿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问老太太:“婶子,你知道她当年私奔的那个男人叫啥不?”女人问这话,是因为她不知道,但老太太听见她的语气,还以为她连这么劲爆的消息都有,顿时激动起来,她眼中的精光更盛,快速挪动了两下小脚,整个身子都贴上篱笆,刚想催促女人赶紧说,突然,她眼珠一转,定在了女人身后。老太太一愣,指着楚酒酒:“你是谁家的女娃?”女人也转过了头,她今年三十多岁,却有着四十来岁的面相,皮肤黝黑,都是在地里干活晒的。她眼睛比老太太尖,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楚酒酒不是农村女孩,她太白净了、也太漂亮了,她身上的衣服,哪怕是城里人,都没有穿的这么好的,女人额角一跳,心里暗道,坏了,该不是哪个领导过来了吧?这么想着,女人赶紧露出一个笑来,她刚往前走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套近乎,只见楚酒酒眼神霎时变得警惕,然后刷的一下,跟个兔子一样,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女人:“……”你跑啥,我又不会吃了你!——楚酒酒跑了好久,直到已经看不到那排房子了,她才渐渐慢下来。这里是夏天,她生活的地方却是春天,因为之前太震惊,楚酒酒都没发现,自己一直是穿着外套的。这件外套还是她妈妈活着时候给她买的,双排扣,欧美公主风,红色、果绿色、卡其色三色拼接,后面系着一个立体的蝴蝶结,既是外套,又是裙子,时尚又可爱,特别好看。她还没注意到这件衣服和这个地区、乃至这个时代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她只觉得很热,可是犹豫了一阵,她还是没把外套脱下来。还不知道这是哪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疑问太多了,以防万一,她最好穿着衣服。心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可是每一个,楚酒酒都想不出答案来。这里究竟是哪?她是不是还在做梦呢?刚刚那两个女人说的人是谁,破鞋又是什么意思?爷爷早就死了,为什么爸爸要让她到这个地方来找爷爷?楚酒酒搞不懂,她才九岁,没法处理这么复杂的问题。她一路走着,遇到了不少人,那些人跟之前的老太太一样,都想知道她是谁,但是楚酒酒全都躲过去了,没搞清这是哪里,没弄懂现在是什么状况,那她就不想说话,也懒得和这些人打交道。楚酒酒无意识的往前走,脑海里全都是爷爷二字。在她爸爸还小的时候,爷爷就已经去世了,后来她对爷爷的印象,全都来自爸爸的描述,据爸爸说,爷爷受了很多罪,自己把自己拉扯大,自己在孤苦无依的地方打拼奋斗,自己成家,自己立业,一辈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而在马上要享福的时候,他死了。简直就是个大写的惨字。她家有一张爷爷的照片,是和奶奶结婚时照的,照片上的男人冷淡、沉默,还有一股怎么也挥不散的凶悍气息,一点看不出来新郎的样子。楚酒酒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这张照片,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