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漆黑如墨的夜色,黑得纯粹,此刻是黄昏,是朦胧的黄昏。
最后,沈静怡说:“母亲,您放女儿离去吧。”
沈尚书始终站在门口,那朦胧的、暗沉的光线打在她的后背,她的面目朝向里屋,七情六欲尽数藏在阴影之中。
她缓缓地,缓缓地说了一句话,用的是沈静怡最熟悉的温和淡雅的语气。
“你就待在府中,什么也不要做就好。”
跪伏在地的沈静怡终于落下泪来。
那泪啊,滚烫如血。
那泪啊,寒凉似冰。
……
房中的沈念安始终无知无觉,没有人告诉他,也没有人打扰他。
她们都有一种无言的默契,沈念安不该知道,不用知道,他只需要活在温室中,做一朵朝气蓬勃的花就好了。
外界的纷纷扰扰、刀光剑影,她们用盾去挡,用肉去抗,总归是不会让沈念安知道的。
她们说,这是为了他好。
沈念安侧着身子坐在窗边,后背倚着窗户的边框,离地的两条腿摇摇晃晃,层叠的裙裾飞起又落下。
他方才在屋内找了许久,终于在犄角嘎达的角落找到了落满灰尘的玉佩。
这枚玉佩自然是当初顾零扔给他的“买马”的报酬。
千金阁的东西向来昂贵,但质量也是一顶一的好,这枚玉佩入手温润,色浓质腻,正如顾零所说,买下十个元白也绰绰有余。
沈念安将玉佩举起来放在眼前,他看得是玉,可眼前浮现的是顾零温柔含笑的眉眼,耳边响起的是顾零带着笑意的话语。
定情信物啊……
他又想起了当初在凤君面前,顾零所说的那些话。
他笑得开心,可一阵狂风刮来,他连忙将玉佩收拢到怀里。
等这阵风过了,他跳下来稳稳落在地面,站在窗台边,这时才察觉天色已晚。
他准备关上窗户,眼尖地发现几瓣枯黄蜷缩的海棠花瓣。
“春天过去了啊。”他有些惆怅。
春日已去,夏日将至,他最爱的西府海棠枯萎了。
沈念安最爱的花就是西府海棠,因此院子里种满了这种花,每当春日到来,满园花开,浓而不媚,像是……
像是顾零的红衣,也像顾零的脸。
等等,等等!
怎么又想起顾零了?
沈念安摇摇头,像是要把顾零从脑子里甩出去,为了不继续胡思乱想,他果断关上窗户准备睡觉了。
窗外狂风又起,满地的海棠花瓣随风起,随风落。
有的化为春泥,待来年花开;有的翻过院墙,去往遥远的地方。
今天,终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