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一愣,正要说话,五姨太过来,笑容满面的请他们去饭厅,说是晚饭已经摆好,先过去坐着,老爷子歪一下便出来。李虎这便起身,同谢远一起向饭厅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合计道,“贤良?……这话听起来……怎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谢宅的饭厅非常简朴,唯一特别之处,只在于建在庭院之中,四周开窗,菱花格里看出去,满眼皆是春色盎然。谢李二人走进去的时候,饭厅里的人都站了起来。除了五姨太和她的一双儿女之外,这次多了另一名西装青年,相貌与谢远有五分相似,只是唇红齿白,长眉斜飞入鬓,竟更多几分精致俊秀。只遗憾的是,少了点东西,“王谢风流”、“江左第一风华”,残留在陈郡谢氏血脉里的那点东西,所以看上去更像是个精致的偶人,俊秀在了表面。这位便是谢家七少爷,其实已经年过而立,却依旧是二十出头的青年面貌。他模样年轻,举止也年轻。站在那里,拿出幼弟的做派来,天真烂漫的唤了一声“三哥好。”他三哥嘴角抽了抽,尚未及答话,他已经一眼看见后面的李虎,顿时双目一亮,加多了几分兴奋的大声招呼道,“哎哟哟,李兄也来啦?!这这这……这真是太好了!”七少爷认为自己这次来的绝妙。本来满心的忐忑,‘老头子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别白吃一顿挂落……”却没曾想一回大宅,就听说三哥今日要来,这下子或多或少,一笔进项是稳稳的到手了。此刻再见到李虎的身影,那简直……堪称是天降之喜!兴高采烈的几乎要当即便手舞足蹈起来。这厢里,谢远一掀长衫的前襟,缓缓的坐了下来,顺道淡淡的问了李虎一句,“上次你给了老七多少钱?”李虎正眼瞅着他的动作,闻言一愣,呵呵的干笑了两下,“不多……十万……喂,我说,你腿没事吧……”谢远腿上裹着厚厚一层药袋,面上却是平静如常,甚至乎语气里带了一丝调笑,“你倒大方……长……这是心疼我弟弟?当心慈母多败儿……”李虎闻言双耳一动,‘操……禽兽这话……什么意思?……’眼珠子左右一转,他转念一想,‘你弟弟要是我儿子,那老子也是你爹!’念及于此,不由得在心头眉花眼笑起来,‘嘿嘿,乖儿子,老老实实的叫声爹来听听,那老子也给你俩钱花花……’他一边在心里滴溜溜的转着这些念头,一边抬起头,却正瞧见谢老爷子拄着根拐杖,被五姨太扶着从门外走进来。谢主席耷拉着眼皮,淡淡扫来一眼。两人目光乍一对上,他心头登时泄了气,‘奶奶的……这老狐狸!除了他的种,别人还真孵不出禽兽来。’——————家宴上多是些清淡的菜色。五姨太依着规矩,照旧是立在一旁张罗。她伸出兰花指,拎起一只紫砂罐盖,里面是焖好的整只花雕肘子。用筷子挑出连皮带肉一大块,拿碟子盛了,递到李虎面前,笑眯眯的说道,“咱老爷子服着药,忌荤腥。听说您今儿个要来,这是他特意吩咐为您备的,快尝尝吧。”李虎赶忙伸手接过碟子,“嘿,这怎么好意思……伯父,您说您这真是……费心了费心了!”谢主席打起精神,端坐在座位上,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心头便是暗自一声叹息,‘冤孽……’但嘴里却是说道,“难得李将军还记得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有心了。你也是认过我做义父的人,便将这里当做自己家中一般,不必客气。”此刻心中滋味是百转千回、酸涩难言,他却终于颤巍巍伸出手去,端起面前的茶杯,“这些年来,你兄弟二人同心同德,也算得上是患难见……咳咳……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缅北艰苦非常,老夫也是有所耳闻,想来你们能够有所作为,并且全身而退……都是彼此扶助、齐心协力之功……老夫在此,敬你二人一杯。”李虎闻言,忙不迭乐呵呵起身,双手端起酒杯,“不敢当不敢当……呵呵……老爷子您太客气了!”谢主席犹自抖抖索索的举着茶杯,目光却是看向谢远。谢远端坐在那里,深深的回视过去……半响,方才举起酒杯,缓缓立起身来,“父亲……儿子不孝……谢谢您!”谢主席颤巍巍的端着杯子,“北平刚光复那阵,我身子骨还硬朗,回去过一次……咱家那老宅子还在,后院里……”谢远双目中有光芒闪动,“后院里那株银杏树已经长得老高,枝繁叶茂。只可惜儿子回去的时候并非秋季,否则景致必然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