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在哭。而且,都哭了好久了。从你们一进入到此地,我就听到了。”
不知为何,这歧山部各处阴森邪气得很,对于她这种鬼魂来说,反倒是滋养了不少。
那飘荡的哭声断断续续,时有时隐。
众人循声走了一刻有余,忽见前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只见不远处,十余座毡帐绵延开去,帐顶一连盘着数丈的大红绸缎,艳丽的彩线在火光里飞扬,人影幢幢。
“终于到了!这就是哈娜的家。”莽机惊喜道。
“你小子,偷偷幽会那么多次,路都差点不认得。”众人笑骂,暗自松了一口气,面上又洋溢起喜气,跟上飞奔过去的新郎官,也朝那中间的主帐走去。
主帐前围有一大片柴木,搭起了高台,四面燃起了一簇簇的篝火。地上还整整齐齐摆满了庆祝的酒坛。
几名羌人,头戴异兽面具,身着彩绸玄衣,正在围着篝火跳傩舞,在火光映衬下,跳动的人影如同在熊熊燃烧,凶猛狂热,散发着诡谲之气。
一只四四方方的巨大木箱放置中央,锁头刻有羊头神的吉祥纹路,四角缠绕着鲜艳的大喜红绸。
那便是用来接新娘回去的抢亲木箱了。看起来大得装两个成年男子都绰绰有余。
木箱一侧,有几道人影围在篝火周围,丛丛火光之中,映出那些人惊惧又哀戚的面容。数名歧山部的妇孺身着大红的皮袄,喜庆的装饰之中,一个个却是在哭泣。
这便是林中哭声的来处了。
起初,沈今鸾以为他们是不舍新娘,可他们看向邑都莽机等人的目光害怕不已,哭声亦是断断续续,如有恐惧。
一见到莽机等人,一个年迈的老妪扯了扯其中一人的袖口,低声道:
“你们还是回去吧……这是冤孽啊!”
篝火前,跳着傩舞的高壮男子即刻朝着众人奔走了过来。带头的傩师头梳数绺辫子,摘下面上四目鸟兽面具,凶神恶煞,朝他们大喊道:
“王帐的人来还真敢来抢亲!”
沈今鸾只觉他言语不善,以为是这里抢亲的习俗。
前头的莽机见到那领头的傩师,认出他来,振臂一呼,拳头击打胸口一下,扬声道:
“你便是哈娜的哥哥阿德吧。阿德哥,我莽机来娶我心爱的姑娘,有什么不敢的!”
他一呼百应,身后亲友也高呼助阵。
沈今鸾掠过人群,一眼看到前方的大红喜帐,帐布前映出一道新娘的人影。
新娘一身厚重的喜服挂着叮叮当当的银饰,头上盖着一大块红盖头,隐约看见身材纤细秀气,端坐不动,更是不言不语,显得文静异常,甚至有几分沉寂。
沈今鸾觉得奇怪,思忖片刻。
她依稀记得,当年在云州曾和二哥一起见过羌人成婚。
羌人可不比中原汉人,婚宴新郎新娘都是一道迎客行礼,载歌载舞,饮酒作乐,从不会独留新娘一人在房中。
“哈娜,我来了!”
莽机也看见了帐中新娘,正要疾步走去,一道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阿德率领着众傩师挡在他身前,大声朝四周道:
“不急,既是来抢亲,你需先同我们斗酒,干得过我们再说!不过了我们这关,是见不了新娘的!”
歧山部众人高呼应是,向莽机等人围拢过来,将他们引入篝火前的酒坛处,
王帐诸人面色紧绷,如似警惕,阿德见了,冷笑一声,率先拎起一坛酒倒入碗中,豪饮一口,示意酒中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