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千里迢迢来找沈家父子的遗骨,还说要带我们一起离开牙帐。我、我信他!”
秦昭和贺毅对视一眼。
他们已十五年未曾在北狄牙帐见过陌生的大魏人了。大魏故土似是早已将北疆军和他们遗忘。现在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身上疑点重重,只会让人怀疑。
秦昭沉吟良久,拧着眉道:
“你胆子倒是不小。牙帐危险重重,你一个大魏人,就凭一个头颅,敢带着几个羌人,来向北狄可汗索要尸骨?不怕有命来,没命回去?”
顾昔潮眼皮都不抬一下,平淡地道:
“牙帐之中,如今无人敢动我。”
“试问,堂堂北狄可汗若是连平叛之人都保护不了,从此北疆哪个部落谁会愿意效忠于牙帐,臣服于他?”
秦昭恍然大悟,心中暗暗佩服此人计谋和胆色,但心中疑虑不减,又确认地道:
“你来牙帐,也是为了我们将军的遗骨?”
顾昔潮点点头。
秦昭思忖一番,不记得十五年前的北疆军中曾有过这样的狠角色,又试探道:
“不知你是哪个营的兄弟,曾在哪位将军的麾下?”
顾昔潮负手而立,简练答曰:
“我非北疆军中人。此番前来,只为故人所托。”
贺毅上前一步,冷笑一声,全然的不信任,追问道:
“故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顾昔潮眉头微皱,居高临下睥睨二人,道:
“与你无甚关系。”
“你!……”贺毅见他倨傲寡漠,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不由来气,想要上前却被秦昭贺芸娘拦下。
顾昔潮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面前跳脚的青年,唇角噙起一丝冷笑:
“你说,你当年投敌是为了留在牙帐找回沈家父子的尸骨。后来,尸骨可曾找到了吗?”
轻描淡写,戳人心肺。
“那是自然。”贺毅被他一激,不由挺起胸膛。
“就在十年前,我们从北狄人手里夺回了尸骨!”
他声色朗然,从头叙述。
……
云州城破,秦昭和贺毅一前一后成了投降的战俘。
因为年轻身手好,从起初只能被看守在营地像牛马一样干一些杂活,到后来可以去牙帐边缘和云州城内巡逻……终有一日,他们和上头的北狄兵长搞好关系,可以被派去云州城楼。
当年,铁勒腾将主帅的尸首悬于云州城楼,路过的军民皆能看到,只会畏惧,有了畏惧,便好掌控。
唯独这两个青年男子,每每看到,目中只有浓烈的仇恨,没有一日不想上去将尸首抢回来。
二人苦心钻营,花了数月时间筹谋,摸清了城楼附近的暗哨,把路线都规划好。只等那一夜北狄人的新年,大多数人都去吃酒,防守松懈,终于将那里的尸首放了下来。
寒风中,二人皆是泪眼朦胧。因为那么高大的将军大人,多年风霜侵蚀,尸首只化作那么小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