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走一路想,越想越不甘心,这两年来竟是头一次被周韵压了下去,蒋世友的态度更是判若两人。她手中绢子撕扯得不像样子,侧头看见搀扶自己的翠珠,不免气不打一处来:“你刚刚瞧见那场景,怎么不上来帮两句,平日的伶俐都喂了狗么?”
翠珠十分委屈,扁扁嘴道:“弦歌和雅意两人总有一个挡在我前面,连门都不让进,我怎么给您帮腔啊。”
菊芳一听,更是怒不可遏,手中绢子竟被“撕啦”撕成两半:“没用的废物!”她狠狠骂了一句,扔下残绢,甩开翠珠,一阵风似地回了自己院子。翠珠没奈何,只好把两半绢子捡了,跟在她后头忙忙地去了。
正房里周韵看着菊芳远去的背影,命弦歌将门合上。她慢慢走到桌边坐下,看着蒋世友道:“我才说了要待姨娘们如亲姊妹一般,这会儿又和她争嘴仗,你是不是觉得我言而无信,是个小人?”
蒋世友想了想,摇头道:“对人好不等于没原则。被人欺负到头顶上还不还手的,不是人,是乌龟。”其实他更想说忍者神龟。
周韵扑哧一笑,意味深长道:“菊芳是个妩媚动人的美人,你这样推开她,岂不可惜?”
蒋世友知道她是嘲讽自己刚刚的木愣表现,他脸微红,清了清嗓子道:“太妩媚了,消受不起。”
周韵唇边勾着一弯笑,露出浅浅梨涡。只是那笑意浮在面上,未达眼底。
新来的战斗主力
蒋贵媳妇带着六个丫头在偏厅里等着,这六个丫头有两个是头面,四个是粗使丫头,那两个头面的一个是老太太跟前当差,一个原先是伺候卢氏的,四个小丫头也是西府里各处调配出来。她们都是突然被交代了几句要来东府伺候,然后就慌慌张张跟蒋贵媳妇过来,连行李都没有收拾。
此刻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服侍老太太的丫鬟佳玉和蒋贵媳妇颇熟,此刻瞧着四下无人她便问道:“蒋嫂子,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蒋贵媳妇心里仍是有些七上八下不愿多说什么,只是碍着佳玉面子,只得按捺住心神道:“是老太太的吩咐,说这边府里头缺人,添了你们来伺候。以后你们就跟着三少奶奶了。”几个丫头虽然都有心里准备,却仍是一惊。卢氏送来的露桃看了蒋贵媳妇一眼,没有说话。几个小丫头却叽叽喳喳叫开了“蒋嫂子,我们以后就是东府的人了么?”“蒋嫂子,我们以后在三少奶奶屋里么?”“蒋嫂子……”蒋贵媳妇眉心一皱,很是不悦。
忽然与内室相同的走廊处传来门开的声音,偏厅里立刻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弦歌的身影出现在珠帘边,她腰略弯,伸手拢起珠帘,周韵神色淡淡,从内廊里慢慢走出,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了,雅意用红漆雕花小托盘捧了一盏新茶奉上,然后退到周韵身后,与弦歌一左一右站着。
周韵端起茶碗拨了拨茶叶,轻呷一口,这才抬起头看向蒋贵媳妇,淡淡一笑。
蒋贵媳妇一直躬身带笑地等着,此时见她示意,忙上前一步道:“三奶奶,这些就是老太太和太太送过来的丫头,卖身契和东西还在那边府里,老太太和太太叫先带人过来给奶奶过目,东西稍后就送过来。还不给奶奶请安。”众丫鬟听了,忙齐齐万福,口内道:“给奶奶请安。”
周韵微微点了点头,道:“都抬起头。”佳玉早听过这位奶奶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如今听了命令,忙抬头仔细看去。
只见主座上坐了位年轻少妇,她一身明紫色遍地绣金银线折枝梅花缎面褙子,里头露出白绫中衣的领子,领缘上一圈浅紫色缠枝花卉,下面是白色曳地纱裙,头上一道弯月髻,并无多余装饰,只插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紫玉钗。这一身清韵流光的简单装束,越发衬得她肤色白皙,真如冰玉一般,纵然唇角带笑,仍是一派清宁之色。
佳玉瞧着她看过来的眼神一闪,似乎有些惊讶之类的情绪,来不及细辨,周韵已收回目光,看向蒋贵媳妇道:“这几位我也不大认得,不如蒋姐姐来一一指点。”
蒋贵家的忙应好,接着一侧身,微迟疑一下,便先指着佳玉道:“这位是老太太跟前的姑娘,家生女儿,名字叫佳玉,十五了。她娘是老太太跟前宋妈妈的亲妹子。”佳玉忙福了福身,周韵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其实这两个头面丫头里,佳玉年龄不及露桃,资历也比不上露桃,所以蒋贵家的略略考虑了下该先介绍谁,因为这些丫鬟算是第一次正式和主人见面,谁最有体面自然谁排第一个。佳玉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压倒露桃了。
蒋贵媳妇又指着露桃道:“这位是大太太身边伺候的露桃姑娘,十六岁,她娘是大太太先前的陪嫁曹有家的。”周韵神色依旧,却多看了两眼,露桃上身玫瑰紫比甲,里头浅肉桂色袄裙,手上明晃晃两个赤金雕花镯子,肌肤丰润,面如蜜桃。她微微福身,动作落落大方,神色也很是沉稳。周韵亦点了点头,面上笑容不改。
剩下四个丫头身形年龄都小些,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稚气未脱,不过看样子都学过规矩,听到蒋贵媳妇介绍自己,便一个个恭敬上前。一个长脸长身的叫巧凤,一个圆脸略矮些的叫巧鸾,原是买来的一对姐妹,两人都是针线房里打杂,扎的花还算不错,这回是老太太特地提议从针线房拨过来的,一个尖尖脸儿的叫小鹊,是老太太院里守屋上夜李妈妈的外孙女,最后一个身量最小,年龄也最小,是大太太屋里拨过来的,叫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