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凌刚押了孙嬷嬷出去,复又会转身,“淮王、世子,世子妃来了。”提到“世子妃”,他笑眯了眼。淮王沉着眸子,目光从地面扫到宋筠脸上,再扫到东凌笑容上,而后语气冷硬地问:“来催我大义灭亲?”东凌一愣,眨起了无辜的眼:“世子妃是来催世子回去用午膳的。”淮王:“……”宋筠偷偷笑了:娘子对他可好了!内心一旦生了龃龉,就不可能轻易散去……淮王瞧见宋筠这一个笑,万般不信,甚至连东凌也怀疑了。他一声冷哼,拂袖向外而去。东凌迷茫而狐疑地跟着追上,宋筠却在路过东升的时候,悄然顿足,然后深深一拜。东升回了一礼,却一言不发。宋筠抬眸,东升眯眼,两人对视一瞬,又迅速转开目光。千言万语,都不及此时此刻的沉默寡言。他们都知道彼此这一礼,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虞珩慎独镇麓州,因了淮王一句“世子可知”临时改动计划,避免因宋湘淇遇险而加深淮王对宋筠的避忌。这是虞珩慎的运筹之力。但还有一人,面对淮王之时,半字未曾言,私底下却给虞珩慎传话以作提醒。此人,自然就是那日在议事厅得知围杀秦予莘全部计划的东升!东升将虞珩慎离开之后,淮王如何踱步,如何皱眉,如何反复思量,都化作几幅画,简明扼要传递过去。看似毫无意义,实则展现了淮王内心的不安和不信任,聪明如虞珩慎,自然会知道东升的好意,也借着传递消息将这几幅画递到了洛颍。宋筠见后感念于怀,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与东升单独见面,才一直压着没动。现如今,只这匆匆对视,双方便明白了所有。宋筠撩起衣袍,快步赶上前头,东升则直起腰,抱着双臂继续站在原处。可无论是议事厅里的其他人,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的淮王,都不明所以,只以为那是两人习以为常的一次寒暄。淮王怒冲冲从议事厅后门迈步而出,就见台阶下站着打扮得清秀素雅的世子妃,正迎头冲他而笑。笑得毫无防备,还盈盈一礼:“父王!”淮王:“……”俗语讲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淮王哪好意思继续甩脸色。“诶!诶!好!”淮王黑沉的脸浮现一抹淡白,不自在的问:“世子妃怎么来了?”方知雨还是笑着:“其一嘛,是前些日子在霖州发现了一种好吃的鸠鸽汤,特意让典膳正做了,给母妃和您都送一份。”在世子妃心底,王妃排在所有人之前,这是淮王府上上下下不传之秘。世子虽然常有醋意,但淮王却从不敢多言半点不愉,立刻让东凌从杏儿手中将汤盅接过去。那张浮着淡白的脸,微微起了一丝红意,似怕吓着世子妃那般,语气温和地问道:“那……第二件事呢?”若是宋清溪和宋湘淇在,只怕会怀疑这位不是自己亲爹,因为父王和亲爹不一样,父王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跟她们讲话。这就是“吃人的嘴软”,即使还没吃上,也不好继续给人看脸色。——淮王如是想。方知雨甜甜一笑,瞧了宋筠一眼,“这第二件事嘛,是世子与我在氿州办的一件大好事!”石头捧上了一本册子,喜贵则抱上了一个小匣子,都显得神神秘秘。淮王不解,走下阶梯,正瞧见喜贵打开匣子的盖,石头翻到了册子的其中一页。——银票,厚厚一摞银票!以及记录清晰的账目往来!淮王有些不知所措。方知雨凑上前,神秘地道:“我从程闳礼手上,名正言顺抠出了两万八千六百银子!内府和私庄不必动用外府钱财来补缺了!”淮王手里的钱财何止两万两,零头都比这多!可他见着世子妃喜形于色,歪着头乖巧讨夸,禁不住笑开了怀:“是么?这么多呀!世子妃真厉害!哈哈哈……”一“哈哈哈”,就转头向四周看,一看就与世子四目相对……淮王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适才还怀疑世子妃是不是来催促自己对太妃下手的,还跟世子发了脾气,心底突然有些不自在。“内府这么多人要养,私庄改制箭在弦上,以后所需银钱必定不少。”淮王语重心长:“这样,今年再从府库拨十万两银,六千石粮,凭世子妃调用。”转而,他又笑笑:“明年的,明年再论?”“好呀!”方知雨又是一礼:“多谢父王!”“好!好!”淮王自己也不知在“好”些什么,就是被哄得极其开怀,很快就将宋筠放走了。眼瞧着世子妃挽住世子胳膊依偎远去的背影,他的心又有些空落落。方知雨挽着宋筠胳膊,贴在他臂膀上,讨巧地笑:“我聪明吧?又帮你解了一次围。”有两个暗卫跟着宋筠去了议事厅,听见里头的对话拿不定主意,便回去报了木骧。此番外出,木家兄弟已经将方知雨视作主心骨,第一反应就是请她示下。而她,就在淮王面前演了一出,帮宋筠解了围。“嗯。”宋筠心底欢愉,却笑:“又得了十万两银。”“那又不是我个人的,是内府和私庄的开销!”方知雨突然一拍脑门,“哎呀!忘了问父王要月俸!”“不如我给娘子发?”宋筠的手缓缓探向她后腰,“可以更多哦。”方知雨一把揪住他手掌,“行!我们定定规矩。捏腰,十两一次,摸头发二十两一次,勾鼻尖,三十两一次,至于……”“唰”一声,宋筠从袖中抽出一摞银票,“田庄雇聘农有‘拔月’一说,我也在娘子这里来个‘拔月’如何?”“那我可亏了。”话虽如此,方知雨还是从心地抽走了宋筠手里的银票,财迷似的边走边数。杏儿走在左侧,石头和喜贵走在右侧,都离得远远的。这个时候,万一世子突发奇想,真的捏一把世子妃的腰……大庭广众的,没脸见人的哟。:()远嫁千里冲喜,夫君竟然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