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勰被带到后院的另一个空旷的车间里,他们循着光源,绕过一台台巨大的机器朝里走,然后他看到了同样被捆成大闸蟹,嘴里塞着毛巾的覃嘉穆。东勰看到他脸上和身上都没有伤,稍微松了口气。自从嘉穆被缉毒警带走到现在的几个月来,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东勰做梦也没有想到,再次碰面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两个被毛巾塞住嘴巴的囚犯,各自被人按着,哑巴一样抻长了脖子互相“呜呜呜”地喊,交换着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的信号。林公子在一旁抚掌而笑,说:“真恩爱啊,生擒了一对儿活鸳鸯。”陈霄霆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眼睛躲开被五花大绑着的好友。两个小时以前,覃嘉穆毫不设防地跟陈霄霆上了车。他是那么无条件地信任曾经的好友,对自己身边可疑的一切都缺乏警惕——哪里来的黑色尼桑车?哪里来的两个陌生人?哪里的饭店酒吧不好去偏偏大半夜路上跑一个小时去吃饭喝酒?嘉穆是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上的车,他还以为要去什么人多的地方。尽管他的歌手职业被毁了,可是职业病却给ada完完整整地训练了出来,仍然时刻注意自己的着装细节,避免在公共场所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陈霄霆替自己的猎物悲哀了一路,猎物显然对危机四伏的目的地毫无感知,对自己给的眼神和暗示也相当麻木,甚至还跟坐在后座的两个毒贩攀谈起来。自从做了歌手以后,嘉穆比以前开朗了很多,连职业生涯被毁都没有让他变回以前寡言少语的那个覃嘉穆。两个毒贩在后座用眼睛互通无线电,入行这么多年,怕是谁也没见过如此健谈的肉票。林公子牛郎织女的戏码看够了,开始对手下人发号施令:“去把他俩做了吧,就埋后院儿,挖坑的时候动静别太大。”“等一下!”陈霄霆难以置信地猛一抬头,“你这是要杀人?”林公子眯缝着眼睛看他,像是努力想要从对方的话里听出另一层含义。她说:“不然呢?他们俩现在知道了这个地方,出去抖给警察,这里所有人都不用活了。”她停顿了几秒,随后补充道,“包括你。”陈霄霆一身一身地出着冷汗,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可是脸上却满不在乎。他耸了下肩,意思是:随便你。接着他说:“你可想好了,做了他们俩,咱们就都是杀人犯了。”林公子哈哈大笑,其他几个毒贩子也跟着他们的老大笑起来。林公子请他陈老弟去厂房四处看看,他们制出的那些毒品,加上之前贩出的,早就够枪毙好几回了。就是再多背上两条人命,她林公子也就只能死上一次,也没法儿多出几个脑袋让警察逐条按照罪名去枪毙了。陈霄霆站在原地紧紧抿着嘴唇,极力控制着腿上肌肉的震颤。他在心里警告自己,绝不能再多说了,他已经尽力了。这女人疑心极重,再说下去她会怀疑自己的忠诚,甚至会断了自己的“药”。好几个毒贩齐上手,将拼命挣扎的两个肉票往外搬运。所有人都听见,他们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像是人的了,那是所有生物基因里最底层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在垂死之前被瞬间激活的反应。陈霄霆看到嘉穆的裤子上洇湿了一大片,被人抬起来的时候滴滴答答地滴下水来,他的脑子里面嗡嗡作响,不敢再看。“林冉冉你疯了吧?!”压寨夫人出场了。在这里只有吴婉昕一个人敢叫林公子的真名,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进来的。覃嘉穆突然安静下来,眼前的画面对于他来说怪诞极了,可是下一秒他却挣扎得变本加厉,眼泪鼻涕流了自己满头满脸。“谁让你来的?”林公子的表情极不耐烦,“出去等着,我把这点事办完就带你回去。”吴婉昕风情万种地媚笑了一下,语带讽刺地说:“你还真想当杀人犯呐?啊?你那菩萨佛祖都白拜了。”林公子冷笑了一声,“我放了他们就功德无量了?我就是再救一百个人菩萨佛祖也容不下我!”“你不给你自己积德,也该给你妈积点德。”吴婉昕看似心不在焉地说,手上把玩着林公子的一串佛珠,“你还记得上回你把小奶瓶活活弄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妈第二天就中风了,在床上一直躺到现在。你现在弄死他们俩,是想让老太太以后永远都下不了床,还是想让老太太用命替你还债?”林公子听了之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刚要说什么,一个瘸子拿着个手机急急忙忙地跛进来让她听电话。林公子接完电话,脸色更加难看,那已是一张明显带着凶相和匪气的面孔,所有人都不敢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