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枢趁机又向前迈了一步,她们之间只剩一步距离,然后刘枢就没有再向前了,虽然她的内心早就激动的砰砰直跳,但是无论是顾及面子还是怕吓着郦壬臣,她都适可而止。
刘枢又笑一笑,语气轻松道:“来探望病人,也不带份礼物?还叫我好等一番呢。”
“臣带了礼物的。”郦壬臣默道。
“哦?”刘枢又是意外,又有点惊喜,伸手就要:“什么呀?”
“臣拟了一份沣都城三年的规划提案。”
刘枢一愣,随即大笑。
“……是份好礼,但不是寡人今晚想要的。”
虽然说着不想要,但接到手里时,刘枢还是第一时间展开来看,她在殿中来回踱步,边看边点头,一字不落地浏览一遍。
“知寡人者,郦卿也。写得很好!”
她将那封手书放在御案上,随后推开了内殿的门,朝郦壬臣招招手,“罢了,暂且不谈政事,来陪寡人喝杯茶吧。”
郦壬臣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刘枢进了内殿。这内殿她并不陌生,汉王假死,病发,群臣逼宫的那一天,她们就曾一起呆在这里。
刘枢拍拍手,宫人端上两盅安神茶,又井然有序的退出,刘枢不喜欢闲杂人等出现在她眼前。
茶汤香气馥郁,闻之使人心神放松,刘枢坐主位,郦壬臣侧位,她们一边喝茶,一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正经的仿佛一对平常的君臣,但谈话的地点和话题又超出君臣的范围。
“你知道吗?寡人当年就是在这张桌案上写的那些信笺。”刘枢指了指龙床旁边的漆木桌,“我每天晚上偷偷的写,等睡下的时候又念着你会给我怎样的答复。”
刘枢的眼神颇为怀念,她又咳嗽起来。
郦壬臣瞧了一眼她,表面没有回话,但是心中已经给出了回答:我又何尝不是呢?
很难说清她们当时那种青涩的感情是什么,友情也好,情窦初开也罢,十年后再想起来,很难不让人怀念万千。
刘枢饮了一口热茶,缓解了咳嗽,看向郦壬臣,“子冲那个家伙,当年还给我撒谎,让我一度以为归氏的女儿是个一只眼大,一只眼小,满脸疮印的女孩子。”
“啊?”郦壬臣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符将军竟那样说臣?”
真不厚道,亏得兄长归灿还把他当挚友呢。
“是啊。”刘枢笑道:“青霁如此品貌,恐怕那时想要与归氏联姻的大夫可不止一家呢。”
经过刘枢这几年的调查,知道许多九卿大夫当年都想和归氏牵点关系,貌似高傒也去归氏府邸谈过提亲的事情。
想到高氏,郦壬臣的神色黯然下去,道:“都是那东郭相士的一句预言惹的祸,不然的话……”
“这不怪你。”
刘枢轻轻说道,放下茶盏,开诚布公的道:
“我知道你为此自责,但这不怪你。以高氏的野心,与归氏总有一斗,谁阻止他,他就会陷害谁,这不是你的错误,更不是我们曾经的错。”
刘枢将坐垫向郦壬臣移动一步,直视着她。郦壬臣被这充满力量的语气感染了,她抬眼和她对视,就撞进了刘枢明亮坚定的目光里。
刘枢的眼中酝酿着某种情绪,低声道:“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掀翻了高氏,你就如释重负了?没有牵挂了?甚至可以随时离去了?”
郦壬臣无言。
“难道上天让你活下来,就只是做这一件事的吗?难道你毕生所学的治世之才,也只用在这一件事上吗?”
刘枢又朝她挪了一*步,莫名心悸,有千言万语在嘴边绕过一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她其实不止想说这一句。
她悄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身为君王也有不敢说出来的话,真是恼人!
踟蹰片刻,她才道:
“你……有没有想过天下其他事呢?有没有想过……我呢?想过深宫里的寡人?想过我们曾经憧憬过的图景?”
郦壬臣心间一动,垂下眼,“臣已不敢去想。”
“不,你一定想过。”
既然鼓足勇气说出了第一句,刘枢心理包袱就没那么重了,虚无缥缈的脸面也不那么要紧了,她忽然笑了,又道:
“最起码,在你握着我手的那一晚,在这间寝殿里,你讲的那些话,都还证明你没有忘记。”
郦壬臣吃惊的抬头,恍然大悟,耳根不由自主地慢慢染上一层红晕,“您……您怎么会……”
原来刘枢是从那一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