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半匐在石夫人脚下,她沉沉低下了头不去看那疑云刺骨的眼神,却挣扎着想要摆脱石夫人的束缚,她只一直叫道。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求您了,救救小姐吧!来不及了呀!”
晏醴上前一步,拿出她事先配好的药,凑近石葑的鼻下,让她闻了闻,石葑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剧烈的颤抖。
刘嬷嬷挣脱了石夫人的束缚,快步爬到石葑跟前,小心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得知她安然,随后浑身瘫软,跪坐在地,倒是长长舒了口气。
石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嬷嬷几乎疯魔的样子,半晌,她转向晏醴,手指着地上的刘嬷嬷道。
“她,她就是害我儿的凶手!姑娘你用她的血救我儿啊!”
晏醴淡淡点头。
刘嬷嬷已经瘫坐在地,浑身脱力,任由晏醴拽着她来到静静昏睡的石乔身边。
他睡得安稳沉静,梦境把他和这一切闹剧都隔离开来,晏醴在刘嬷嬷指尖刺了一滴血,又拉着她将带血的指尖轻触在了石乔的眉心,那里原本就有一个微不可察的血痣,刘嬷嬷的指尖血将那颗血痣染的更加明显。
晏醴随后用手帕拂去石乔眉间沾染的鲜血,那颗血痣也随之一同抹去了,好像那里从来没有过一颗血痣,一切都要回归原位了。
晏醴看了看仍旧昏迷的石乔,对泪眼沾湿的石夫人道:“咒术已解,只是,二公子能否醒来还要看他自己有无求生意志了。”
石夫人扑到儿子榻边,紧紧抱着他的身躯,哭的泣不成声:“怎么还不醒啊,我的孩子,你可怜可怜娘好不好?乔儿啊,我的乔儿……”
这番母子深情,晏醴也听得凄楚。
石太夫人转瞬怒极,走到刘嬷嬷跟前,将她又一把拽了起来,怒斥:“你为什么要害我儿子?为什么!我待你不薄啊——”
刘嬷嬷只余苦笑,她也不再挣扎,无力道:“不是我害他,是他自愿的。”
“你说什么?”
“我说,是他自愿帮他的姊姊,当今的怀孝伯脱困。”她冷笑轻哼道,“你们为了保住世袭的爵位,从小让她女扮男装,等到小公子出生,你们便用不着她了。哼,那些老不死的的宗族耆老就等着她继承伯位后宣称重病身亡,好让小公子承袭伯爵吧!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实则,实则是要杀了她!”
暗室里寂静一片,只留她撕心悲嚎。
她再一次甩开石夫人的手,沟壑纵横脸上目光狠厉:“小姐是夫人的骨肉啊!当年我被夫家要账的贼人丢在林子里,若不是正赶上老爷和夫人离京行路救了我,我早就被饿狼撕碎腐成一堆白骨了。她是夫人和老爷的血肉,我怎么能不救她!”
她刺向太夫人的眼刀里夹杂着汹涌的恨意和难言的温软,骤而她脖颈一软,沉下头来:“我那日去找小公子时,我与他说,只要他病上一些时日起不了身,没了人承袭爵位,那些耆老就会保小姐平安,没想到小公子竟欣而答应了,他也想救他的姊姊出魔窟啊。是他自愿的……”
石夫人似乎是累极,没有了力气,她冷冷道:“所以,你就利用我儿对葑儿的怜悯对他下毒手吗?刘嬷嬷,刘嬷嬷,你啊,你——,这么多年,你凭良心说,我对葑儿不好吗?她亲母死了,是我护着她长大,在老伯爷去后,更是庇荫她在那些贼心各异的族人里获得拥戴,这才保住了这个爵位,。我哪一点对她不好?”
“你对她,是好。如亲子待之,却终究不是亲子啊!所以你让她去扮男子、争爵位,害她硬生生拖到了二十六岁都不能袒露女儿身啊!好不容易熬到小公子长大了,你们!你们却要杀了她!那叫什么劳什子拥戴?说到底,爵位本也落不到小姐头上,最终都是要给你儿子的。”刘嬷嬷嗤笑,状若癫狂。
“我从未想过让葑儿死啊!”石太夫人胸中激愤几欲喷涌而出,临出口,却只剩一声冷笑,“你在伯府里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吗?只有这个爵位落在本家才能保住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呐,若叫三房四房那几个联合宗族将我们打压下去,所有人都是个死!”
满腔激愤临出口却只余空荡荡的热浪,她咽下憋在胸口难顺的一口气道。
“你作甚对我那么好!”她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似是吐不出气来,像一团棉花在嗓子里胡搅蛮缠。
又是刹那的寂静,被捆缚住手脚的刘嬷嬷终于道:“……还能为什么。为了活着啊,我是夫人和老爷的未亡人,我要守护好他们唯一的骨肉。……我为她活着。”
无言,只听太夫人对暗室外侍候的暗卫怒喝:“把她带下去,处死。”
刘嬷嬷被两个大汉拖了出去。
石太夫人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晏醴却看得清楚,刘嬷嬷将被拖出门时,死死扒住门框,她探了探头,朝里间望了望。
她道:“我的姑娘都长大了。”
随着这句话落,石太夫人的腰背渐渐佝偻下来。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她知道刘嬷嬷被拖了出去。
刘嬷嬷被拖走后,在场寂静的落针可闻。
石葑却逐渐醒过来,晏醴给她把了把脉,确认无恙后,对石太夫人示意点点头。
方才石葑的症状只是晏醴为了引出刘嬷嬷上钩而给她下了毒,早已给她解了。这种毒发作时看着可怕,但对身体无碍,休养几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