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在一旁,不动声色打量着已到中年的姜延。他老了许多。当年时常跟在她身边的俊挺少年郎,如今也有了能够扛起江山重任的双肩,有了隐晦难测的心思,诡谲狠辣的手段。而他眼中的幽深,则随着时间推移逐渐的加深。房卿九注意到,他以往总是挺直的背脊,此时已经有了微弓的迹象。身居高位,总有批阅不完的奏折,接踵而至的天下大事等着他。他一边操心着天下大事,一边绞尽脑汁的跟朝臣斗智斗勇,这一斗,就是这么多年。而世上本来没有这么多无法解决的烦恼,姜延所承受和所谋划的,都源于他的多疑,无非是庸人自扰罢了。怎么说姜延都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再次见到,心绪难免复杂。姜延感觉到她的视线,身体微僵,而后抬起眼眸,对上房卿九的眼眶。这双眼……以及她的神情……都像极了她。姜延心神杂乱,盯着房卿九一阵失神。房卿九在他打量的时候,反应极快的垂下睫毛,挡住眼底复杂的情绪,并且迅速的压低脑袋,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行了福礼:“小女房清乐,见过皇上。”她的反应太快,快到让姜延捕捉不到任何情绪,也让姜延以为刚刚那个眼神只是一种错觉。不过那双眼清透莹莹的,里面的坚定清明,却是姜延怎么也无法忘怀的。那样熟悉的一双眼睛,他此生都不可能忘。但是再看女子的年纪,姜延心底的那点疑虑打消,再一想放在心头涌起的念头,顿觉荒谬。他想要的人,喜欢的人,此刻就躺在他的臂弯之中,靠在他的怀里。而他,刚刚竟然会觉得曾经熟悉的她,就立在他的面前。这实在是异想天开。娴妃没想到姜延会在这时候赶来,见姜延落在房清乐身上不断打量的时候,她心里警铃大作。她的那张脸,美的过分,就脸她自己瞧着都喜欢,更别说是男子了。世间男子,哪有不好颜色的?哪怕是拥有后宫三千佳丽,见惯了各种好颜色的皇上,再看到这样一张好皮囊时,估计也会止不住心动。如此,她更得想办法除掉房清乐了。她扯了扯姜延的衣袖,眼中含泪,伸手指着房卿九,带着哭腔开口:“皇上,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请房小姐进宫,是出于好意,想要关心一下她的身体状况。谁知道说着说着,房小姐也不知道被什么邪祟上了身,竟然对我出手,把我推到在柱子上不说,还冲上来对我又打又抓的……”房卿九:“……”她觉得即便她不辩解,以姜延的智商,也绝不可能相信娴妃的说词。这番说词,毫无逻辑可言啊。姜延没说话,只是盯着房卿九打量。房卿九压低脑袋,她不想要留在这里,也不想跟姜延过多接触,面对娴妃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她咳嗽几声,虚弱地开口:“皇上,小女冤枉,是娴妃娘娘……我们本来说话说得好好的,娴妃娘娘突然指着我的脸,跟我说,我不是房清乐,我占有了她的身体跟脸,享受着她本应该享受的一切……”她藏在衣袖下的手,用力的一掐大腿,疼得她眼眶含泪,房卿九抬起水盈盈的眼眸,一副病弱西子的楚楚可怜模样:“还请皇上明鉴,小女真的是房清乐,并没有占了娴妃娘娘的身体和脸。小女还听人说,像娴妃娘娘这种症状,多半被邪祟附体了,最好是请一些得道高僧前来做一场法事。”娴妃瞪大眼眶:“……”姜延沉着一张脸,冷冷的盯着娴妃:“她说的,可是真的?”房卿九继续装可怜,不住地开始咳嗽,避过姜延打量极有威严和压迫的目光。多年不见,姜延身上这股子气势也加深了。幸亏她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对姜延的眼神没有害怕,不然换成做一般女子,只怕被姜延这冷冷的目光一扫视,便吓得和盘托出。姜延捏住娴妃的手腕,问:“娴妃,房小姐说的话可是真的?”娴妃哭的妆都花了,她想要说都是假的,都是对方在冤枉自己,可是一对上姜延的眼神,她整个人便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是惧怕皇上的。因为皇上的一个眼神,都带有雷霆万钧之势,她不敢在他面前耍心眼儿。不能撒谎,不能借此机会除掉房卿九,她只好双手捧住脑袋,状似头痛:“皇上,我做了什么?我刚刚怎么了?”房卿九:“……”姜延:“……”空有其形房卿九甚至是有点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