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书架上翻阅兵书时,抬手瞥到袖口有被人缝补过的痕迹,针线是新的,他皱了下眉。
周枭对平时穿着用度没有太多讲究,舒适便可,但他对欺上瞒下的态度无法容忍。尤其这里还是军中营寨,更加不可饶恕。
当即让人叫来这个新聘请的浣衣妇,厉声质问。
浣衣妇从聘请进来那天到现在,她就没见过那位人人闻风丧胆的周统制,如今被传唤到跟前,一声严厉的质问就将她吓得跪下来。
“民妇知错了!我不应该欺瞒统制将军,私下央求二少奶奶帮忙缝补,求将军放过民妇吧……”
周枭一听到妇女哭声就头疼,本想让人赶紧辞退,重新聘个守规矩的浣衣妇,然而当他听到她嘴里这件事还涉及卫瑜然时,脸色变了几变。
“你的意思,这件衣袍不是你缝的?”
浣衣妇赶紧坦白:“不是民妇,是二少奶奶缝的!”
周枭略一思索,大概猜到来龙去脉,抬起袖口看了看上面新缝补的针线。
“去把二少奶奶喊过来。”
彼时,卫瑜然正在竹轩居歇息,冷不丁被叫过去书房,还以为发生了别的事。
直到看到熟悉的浣衣妇跪在周枭面前,她才大概猜出因为什么。
“大哥唤妾身过来有何事?”
周枭看到她捏着手帕提着裙裾迈步进来,从一脸茫然到心中了然的转变,细微的神色变化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你帮她缝了我的衣袍?”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卫瑜然自知瞒不住,虽说她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马脚,还以为这件事能瞒得很好。
“妾身见冬嫂可怜,便答应了她帮忙缝补,妾身不知哪里做错了,还请大哥见谅。”
周枭见她认错态度良好,神色缓和,但有些事他还是得言明,“这事的严重性不在于缝补这身衣服,而在于欺上瞒下的行径。”
“按照我军中规矩,欺上瞒下要处以杖罚,而你身为二少奶奶,却帮着外人,犯连坐之罪,也同样要杖罚。”
卫瑜然脸色一白,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过这种惩罚,听说杖罚能将人打得皮开肉绽,她要是真被罚了,卫瑜然不敢想象自己能不能撑过去。
“杖多少……”
李勇说:“欺上瞒下一般杖二十。”
浣衣妇连声求饶,就连卫瑜然也不仅捏紧手帕,身形晃了晃,沁出一身冷汗。
绿樱一听到杖二十,彻底慌了,蓦然出声替二少奶奶求饶:“周统制,冤枉啊,二少奶奶可不是故意的啊!二少奶奶她今儿就是一时心软才替冬嫂缝补,耗了一下午才缝好,眼睛都快熬瞎了!”
周枭盯向面前的女人,见她一声不吭没有半分辩驳的意思,背着手沉默片刻,“你有话要说吗?”
自从听到杖二十,卫瑜然就喉咙发紧,胸腔难受,对这种杖罚天生惧意,有些耳鸣,“大哥若是觉得妾身做错了,那就……罚吧。”
她不知军中的规矩严苛到这种地步,如果他要罚,那她能怎么办,只能认了。
只是苍白的脸色和攥紧的手帕,还是泄露她的害怕。
等了许久,没等到男人一声带下去处罚,反而等到了一句退让。
“够了。”他呵斥浣衣妇收声,“你们两个不是军中之人,用军纪处罚你们严苛了些,念在初犯,这次就暂不处置你们。”
“谢将军开恩!谢将军开恩!”浣衣妇颇为感恩,快快退了出去。
卫瑜然也松了口气,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谢大哥,妾身一定谨记不再犯,若没什么事的话,妾身先行回去了。”
“等一下。”周枭把人喊住,又叫退其他人,直到书房里只剩下他和卫瑜然,才继续开口:“这衣袍你当真缝了一下午?”
卫瑜然看他当着自己的面提起袖口,晃动间隐约窥见她昨日缝补的地方,因猜不到他想说什么,只好如实说:“确实缝了一下午,右肩头那处也重新缝了,大哥若是嫌弃,妾身可以——”
“缝得不错,我不嫌弃。”周枭打断她,莫名愉悦起来,“以后若是还有破损,你能不能继续帮我缝?”
卫瑜然疑惑地放眼过去。
周枭背后的手微收拢,补充道:“当然,若是破损太多,你不必缝,直接扔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