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惊惧之间,傅偏楼困惑地想,我不认识这个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身体不受控制。
就像老鼠见了猫,鸟雀见了蛇,森森寒意从骨子里透出,直觉疯狂叫嚣着可怕、快逃,几乎能尝到切肤之痛。
他的畏惧太过明显,妖修一愣,还以为自己的真实面目暴露了,赶紧摸了摸脸。
还是伪装的凡人模样。
妖修松了口气,又觉得对面反应太过古怪,不禁露出狐疑的神色。
正准备细究,柜台后的谢征忽然丢下笔,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一把将瑟瑟发抖的少年搂进怀里,向来表情寡淡的脸上,浮现出疼惜之色。
“宝宝?你怎么来了?”
语调温柔至极,和刚刚交谈的对象仿佛不是一个人。
“表哥不是说了吗,前堂人多,你会吓到的,你看你……好了好了,不哭,表哥在呢。”
少年把头死死埋进他的怀抱,一双手无措地在空中张张合合,最终犹豫地攥紧了谢征的衣襟,越抓越用力。
不过与之相反的,身体的颤抖逐渐减弱下来。
那厢,谢征手指顺着他细软的发顶,安抚地摸过后颈和脊背,哄孩子一般把人抱了起来。
“真不好意思,客官。”朝妖修歉意颔首,谢征道,“我表弟他……父母刚刚过世,年纪小,受了刺激,见不得生人。我先带他回去房里,那莲纹一会儿再画给你。”
他停了停,恰当地流露些许疑惑:“不过,客官为何对那人如此在意?难不成是认识么?”
妖修摆摆手:“只是觉得有趣罢了。既然你不方便,我也差不多问够了,这就走了。”
他瞥了眼纸上画到一半的纹路,虽细节粗糙,但大体走势仍可看出,八成是清云宗的。
心下懊恼,冒险费劲心力才混入明涞仙境,眼看“宝物”唾手可得,用来追踪的罗盘却突然失灵,最后指向的地方就是这个镇子。
原来是晚来一步,被道门那帮道貌岸然的家伙先发现带了回去……
尽管不想空手而归,但不知清云宗的人还在不在这个镇上,继续这么赖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得快些离开才是。
他暗恨不已,又无可奈何,转头看见那账房抱着自家表弟往后院走去,少年攀着他的肩,黑发垂下,看不清脸。
纤细手腕上扣了一根红绳,大抵是皮肤太白,衬得颜色极艳,一瞬间似有道浅茫一闪而过。
妖修揉揉眼,再看,怎么都是普通的一根祈福红绳,凡人小孩身上很常见,顶多编得仔细漂亮了点,看来表兄弟俩感情确实不错。
至于光泽——开玩笑,七阶涅尾鼠筋才会出现那种红玉般的莹润,光是这短短一根五阶筋络就废了他大半家当,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有?
这个念头甚至都没具体地浮现,就被潜意识否决了。妖修背上包裹,满面晦气地走出客栈。
……
另一边,谢征脸上关切的温度早在走进屋里的那一刻无影无踪。
晒干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尚且残余着清爽的香气。他将傅偏楼放到床上,就要抽开身,肩头却被死死握住。
仿佛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傅偏楼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谢征眉头一蹙,对这种被强烈依赖的感觉很不适应。
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背,想安抚对方的情绪,陡然发觉傅偏楼的衣衫已让冷汗浸湿了。
“傅偏楼?”他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