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在这缥缈幻境中,感受到的第一丝温暖。
可他声音中的悲戚与恳求却给她带来了另一种异样之感。一阵无名的刺痛泛于心上,那样酸涩,硬生生逼红了眼眶。
似乎他与她是戏文中的一对苦命鸳鸯,即便逃过了家人的反对、世俗的阻拦,也会在鸡毛蒜皮的琐碎中耗尽心力。而她,将要为这份可怜的感情流尽最后一滴眼泪。
你怎么了?
出于关心,也出于心底莫名其妙的动容,她很想问一句。
一个奇怪模糊的梦,竟叫她有些沉浸了进去。
所以,这梦是……
她摇身一变成了苦情话本里的女主?
黎繁从梦中惊醒,头仍昏沉着,窗外的光透进来有些晃眼,天刚蒙蒙亮。
*
黎繁知道自己不是兴州人。
她一醒来便在这了。师父在洄河岸边救起了奄奄一息的她。
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不知自己年方几何,不知自己出身何地。
若非亲身经历,黎繁定不会相信,世上竟真的有人可以将自己的前半生忘得一干二净。
她便想起有一日上街,遇着一对夫妇闹和离闹到了官府去,纵是她这样不爱凑热闹的人也忍不住看了会。那妇人哭得肝肠寸断,声音确是十分坚决:“我铁了心要与你和离,哪怕净身出户。我只想永永远远地忘了你,连带着你那些破事一起忘了。”
黎繁就站在堂外的人群里听着,她心上是怜惜这妇人的。
如果当真万分痛苦的话,能将一切都彻彻底底地忘了,倒的确是个好事。
只是,一个人好好的,怎么就能够把一切都忘记呢?
黎繁想不明白,就像她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刚醒来之时,也存了找回身世的念头。
只是这希望终究渺茫了些,也最终变成了奢望的模样。
没有记忆,没有家人,但至少还有条命,日子还得过,不是吗?
黎繁便拜了救命恩人为师,同他学些医术,在这兴州安定了下来。
几年过去,日子过得倒也不差,宁静平和。
师父早年云游四海,一朝行至兴州,喜爱此地的风土人情,便定居了下来。
虽然差了辈分,师父的年龄却并不大。他看起来很年轻,可能而立之年?但他的医术却很高,是以黎繁很难相信他真的如看着这般年轻,许是有什么特别的保养方子,谁知道呢。
师父盘了栋临街的小楼,在朝街的前堂里开了个医馆,黎繁跟着他在这里行医。虽靠这不大的一方医馆谋生,师父却一直不太在乎身外之财。他们每月开设义诊,给穷苦人免费看病抓药,经营了几年,在兴州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
医馆里还有个从附近村里来做活挣钱的丫头梅儿,以及一个三年前新收的叫福禄的童子。除了病患以外,这三人占据了黎繁生活的绝大部分。
这样的生活不说荣华富贵,却也安定顺遂。
她也会觉得,真找不到家人的话,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黎繁失忆了五年。五年间,没有一个人来寻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