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选的这匹马,果然是当世罕见的漂亮。”
裴慎身边的护卫桓征忍不住赞叹,直到看见自家主子略微阴沉的面色,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大人今日既已推了所有公务,何不同绾姑娘一起去骑马?论骑术,三公子也未必及得上您……还有那套头面,您不说,绾姑娘也不知道那簪子上的每一颗珠子都是大人费心搜罗,价值连城……”
裴慎没有说话,只是远远望向马场内那道鲜丽玲珑的身影,漆黑的眼底隐隐透出病态的疯狂。
然片刻之后,薄唇轻轻一扯,竟然是笑了。
桓征最怕看到的就是主子面上的这种笑,他在审问犯人的时候也是这么笑,那些让人闻之色变的刑具在他手中如同玩物,剜肉剔骨玩得游刃有余,明明眼底尽是戾气,举手投足间偏偏是一种愉悦的从容。哪怕眼下不在大理寺狱,这样的笑也让人从骨子里渗出凉意。
“你不觉得,她笑得很开心吗?”
桓征硬着头皮回答:“是。”
裴慎眯起眼睛:“那你觉得,她更喜欢那匹马?”
桓征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也……也不见得,马儿是活物,姑娘一时兴起也是有的,没准三两日兴致就过了,那套首饰却不一样,姑娘不管是日日佩戴,还是长久珍藏,都会时时感念主子的一片心意。”
裴慎望着远处的少女身影,似是自语一般:“是么?”
桓征当然只能点头说是。
他不明白,主子分明是很喜欢绾姑娘的。
今日这样的好机会,主子明明可以邀请绾姑娘同游,却偏偏自虐般地在暗中看着姑娘与两位公子嬉笑玩闹。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好像姑娘不论同谁在一起,只要见她高兴,主子也会跟着高兴。
但事实并非如此。
想到狱中那些犯人的下场,桓征甚至有些担忧两位公子的安危。
主子在家中排行老大,本就该先娶,倘若向绾姑娘早早表明心意,也不见得就会输给二公子和三公子……
桓征心内一叹,自家主子如能早日抱得美人归,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骑马也是体力活,沈稚跑了几圈有些累了,下马时还觉得脑海中颠颠荡荡的。
临近日中,裴朗提议到百味庄吃饭:“这家是西北风味,三哥带你去吃烤全羊!还有他家过油爆香的羊羔肉和羊肚,配上一碗盖满红油的面皮,保准你能吃三大碗!”
沈稚正犹豫,裴识开了口:“你口味重,绾绾却未必,且百味庄离得远,马车少说半个时辰才能到,倒不如就近去芙蓉楼,那家刚出了新菜,听说有从长江里现捞上来的新鲜鳜鱼,请的是江南的厨子,口味十分鲜美,绾绾可要去试试?”
裴朗疯狂朝她使眼色:“绾绾想吃鱼吗?芙蓉楼有长江鳜鱼,百味庄还有黄河捞上来的胖头鱼呢,谁家没有啊。”
两人都目光灼灼地等着她做决定,仿佛今日她跟谁走就意味着来日选择嫁给谁,沈稚愈发为难了。
并非她三心二意,只是这些年来她一直将裴家三兄弟视作兄长,从小一起长大,便是两家长辈提起这门娃娃亲时,她也只觉得婚嫁之事太过遥远,反正到时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乖乖听话便好。
偏偏昭阳长公主让她自己选。
仿佛及笄这日便是她人生的分水岭,她需要立刻长大,立刻将兄长与夫君区别开,立刻决定与她相伴余生的人选,立刻就要离开爹娘,从此开始相夫教子的人生。
而夫婿的人选并非儿戏,不是今日谁逗她开心了,便是那个人了。
她实在需要好好想一想。
迟疑片刻,沈稚拒绝道:“我就不去了,今日有些累,晌午过后还约了嘉宁她们一起游湖,一会我想回去歇歇。”
沈稚口中的“嘉宁”是宋阁老的孙女,裴识他们也都见过。
“那我们……”裴朗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裴识抬手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