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人性实在不值一测,情之一道,她还是太稚嫩了,明知会被伤得体无完肤,却依然那么一厢情愿陪人演戏。
傍晚赶集的人潮依旧不减,街头响起马车行过的声音,不多时,一双陌生的男子长靴忽然出现在轩辕明玉眼前,只听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犹豫着从头顶传来:“你……可不可以不要哭了……”
轩辕明玉抽噎着抬头看他,只见这男子半边脸上带着纹路狰狞的黄金面罩,另外半边脸却格外的俊美英朗,她瞬间头脑一空,不自觉停下了哭声。
这人正是顺路前来学习妙音佛理的宣武王宫世子南宫少渊,他以为吓到了少女,连忙解释道:“我并无恶意,不知姑娘遇到了什么难事?”
他这般说着,自然而然坐到了轩辕明玉身边,目光和柔地看着她,轻轻道:“虽然姜朔没有给宣武王宫带来真正的太一皇图,不过我已经自作主张,请父王不再继续追究下去。小妹妹,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轩辕明玉吃惊地望着他,一时拿不准此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南宫少渊见她半点没有喜悦之意,心中忽然生出一种猜测,莫非姜朔已经死了么。
他对少女的印象还停留在青屏馆外,背负姜朔离去那幕,现在观察着少女的反应,他的一颗心忽然诡异地狂跳起来,始终萦绕在心头的那股自怜自伤之情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之处……自己是否有机会和这个少女成为同病相怜的病友呢……
轩辕明玉下意识护着身边的包裹,坐得离他远了些,冷冷道:“你知道姜朔是我什么人?”
南宫少渊心中一沉,暗道果然还是难有缘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沉吟着从手腕上取下一串白玉菩提子,送给她道:“我不认识你,你也不必认识我,我此去前往洛都,与你应当再无相见之日。以后若有所求,就拿着它去宣武王宫寻舍弟南宫少槿。”
他说罢起身,似乎打算就这样离开,轩辕明玉拿起手串看了看,忽然叫住他:“我若现在就有所求呢?”
南宫少渊目光一柔,复又坐回她身边,答应道:“自然可以。”
轩辕明玉将手串还给他,许愿道:“我有一个问题,脸上只戴半边面具,左右两边会不会晒出色差?”
南宫少渊的目光冷淡了下来,配合他那张俊美到没有瑕疵的面容像是漠然的一尊修罗,他没有直接回答少女的问题,而是抬手取下那张黄金面具,淡淡问道:“有吗?”
轩辕明玉眼前一亮,凑近了看那张脸,当真没有一点色差,整张脸如暖玉般动人心魄,剑眉星目潇洒至极,南宫少渊被她这样盯着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似笑非笑道:“可不可以让我也一观姑娘的面容呢?”
他说着轻轻挑起少女耳边的丝带,想要解下少女覆面的轻纱,指骨轻轻一动,摸到少女耳上至少打了四五个耳骨洞,正要开口询问,目光一偏,又发现她额发下的新伤口,立刻紧张道:“你……你为他寻过死?”
轩辕明玉不好意思说是昨天平地摔跤留下的伤痕,只拿开他的手,不让他再碰面纱,凶巴巴道:“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不认得我吗,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南宫少渊没有说话,只怅然凝视着少女,片刻后拉过她的手,将白玉菩提子拢在她的手腕上,借着这个机会,仔细摸清了少女这只小手的骨相和掌纹。
他低声郑重道:“世间难解之事数亿之计,少渊纵使四方寻求佛理,亦难得一解脱。可叹虽未能得见佛面,幸而得闻姑娘妙音,但愿姑娘……不要介意我今日的失礼。”
轩辕明玉知道他藏着私心骚扰自己,也最烦男人没事找事自我感动,于是没好气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南宫少渊无言以对,他黯然起身,登上马车离开了这里。
莫名其妙经历了这么一遭,轩辕明玉也不是特别难过了,南宫少渊虽然不认得她,她却认得南宫少渊。只因这人改氏南宫之前,与她同为七大皇储,那张金色面具和白玉菩提手串都是这个昔日“皇兄”的身份象征。
她叹着气伸了个懒腰,随后枕着手臂懒懒地躺在石阶上,寻思这世间缘分何其荒诞,昔日七大皇储皆是冷淡寡情的天绝之人,怎地现在一个比一个学做痴情种?
一群孩童拿着风车跑过来玩闹,她们两个时辰前和一个时辰前分别还来闹过一次,此刻见轩辕明玉还在原地没走,都好奇地偷偷观察着她。
有个胆大的小女孩上前问她,能不能看看包裹里有什么吃的。轩辕明玉想到自己被涂山长珩甩掉的全过程都被这群孩子看到,她们居然还敢惦记自己的包裹,简直要被气笑了,枕着胳膊吓唬人道:“小贪吃鬼,不怕我下药毒死你?”
那小孩立刻吓得叫着后退,轩辕明玉自觉无趣,从怀中摸出一些铜钱分给她们,嘱咐道:“拿着钱,自己去买想吃的吧。”
小孩子们纷纷欢呼雀跃,都缠着她不肯走,问她是不是神仙,轩辕明玉朗然一笑。
“负我轩辕落日弓,杀尽妖魔度噩终。”
“血气鲜染艳人绩,戎火烧绝地天通。”
“胜者猎做仙骨库,败者自断长生门。”
“先天诸神从此退,古今定于一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