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窗外,静如瓷娃娃。“陈之影,”她清唤,陈之影应了她声,关门落了锁。“啪嗒”一声,极尽暧昧不明。不是没在一间房住过,米兰的酒店也是标间,却没有一次是两人同床共枕。“陈之影,关灯吧。”陈之影拉了绳子关灯,月光洒进屋中,冷清、明如雪地,落在江南身上也温柔点点。“过来看,有月亮。”她没回身,只是轻轻唤他。陈之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窗边,月明星稀,灯光稀疏。她迎着光,他匿在暗处,静静看了月光,又静静瞧着她面容,他一直知道她美,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被保护的很好,不染凡尘的简单。被宠爱着长大的女孩大抵如此。“陈之影,”她轻唤他。“嗯?”他擦着头发,水珠顺着耳根滑入锁骨,又逐渐滴落。“你以前说的玫瑰星云,是这个方向吗?”陈之影停了动作,“在赤经6时33分45秒,赤纬4°59′54。”靠在桌上,望向星空。“玫瑰星云,距离我们有5200光年。”玫瑰星云的中心拥有非常炙热且年轻的恒星,它是宇宙中绽放的“花朵”,红色的“玫瑰”。穷尽赞美都无法描述的美,明明有那么多星云,于陈之影而言,最美的是玫瑰星云,因为江南喜欢。“连距离都很浪漫呢,5200光年。”江南笑了笑,“是宇宙送给地球最隐秘的浪漫。”陈之影看向夜空。月光余晖如流雪溯回,轻柔将江南包裹,她转头看向陈之影,暗处他垂着头,视线落在她瞳孔中,四目相对,他温柔擦揉着自己湿发。冷若冰霜的眉目因月色添了柔情,四月春风暖春寒。风月星瀚缱绻,两人相顾无言,此刻话语已然多余。许久,久到两人忘了时间。“江南,”陈之影的理性提醒他,不要逾越,他给不了她什么,甚至不能要求她等他,他对自己自私,却不能对她自私。“睡吧。”巷弄里听不见水声,更无浆声,灯光暗下去,小城睡了。陈之影睡左边,江南睡右边。背对背,两人贴着床边。窗帘遮了月光,呼吸轻轻浅浅,两人都睁着眼睛,黑暗中同床异梦。江南想,抛开陈之影拒绝她,站在“朋友”立场来说,他很温柔,虽然刀子嘴,但无论他们怎么“作”,陈之影对他们从来不会抱怨。多数时候,是温润的,只是偶尔才腹黑一言罢了。他只是拒绝了她,除此以外,他没有任何过错,一直是她对他有期待罢了。所以,现在,一张床上躺着,他无心,她很安全。陈之影原则性很强,他认定的事,绝不会逾越,她可以安心睡。朦胧中陈之影好像说了什么,她太累,调整姿势,安然入睡。醒来时,她盯着陈之影的后脑勺,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她问自己,如果她睡着后陈之影覆身上来,她会拒绝吗?会拒绝吗?她不会。从始至终,她都不会拒绝陈之影。失望和希望交替了十年,也许更久,她不自知,但这个男人确实占据了她人生的大部分时光。还好,她早已不是三年前的自己。江南趴在汽车后座上,驾驶员林灵哼着歌,江南若有所思拿出手机,翻出相册,往下翻,一直翻,翻到威尼斯时期拍的照片。去往圣马可广场的路上,深深的巷弄里,一家做手工面具的老店,店主默默做着面具,糊纸、塑形、打磨……每一个面具,都是他亲手绘色、镶嵌的。巨大的橱窗玻璃里,店铺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面具。开心的,难过的……玻璃倒影里只有江南和陈之影,陈之影双手插兜,站的笔直,看着江南拍照。他们有很多合照,画面里总是塞满旁人,或是向卫,或是夏叶,或是江岸,又或是别人,这可能是他们相熟16年来第一次合照。看不清面部表情,只有身影的合照。江南进店买了两个面具,一个是给夏叶的,一个是给自己的。“迷你”可爱的面具挂件,江南爱不释手,陈之影帮她付了款,正巧看到老板手边的摆设,和老板说了什么,最后掏钱买了塞进包里。“买了什么?”“小玩意。”陈之影是这样的,如果不想说,就会很笼统告诉你,绝不会具体到名词,江南不再多问。照片里的意大利店主已然耄耋之年,但穿着板正,套着暗红色围裙,认真低头摆弄自己的面具。三年前的事。陈之影说过,“记忆里并非都是坏事,只是大脑的自我选择,习惯记住痛苦,以此告诫自己不可为,比如:碰到火,被烧伤,之后大脑记住与火相关的信息,下次再遇到,就会提示火不可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