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伸手将那道深黑帷幕撩开、被礼堂中的光芒照应到脸庞上时,曦雾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心底的情绪了——
是彷徨?是迷茫?是哀愁?
曦雾的脸上挂着经皇室礼仪课培训后的完美微笑,他以一个无可挑剔的优雅姿势,先一步迈出帷幕,又绅士地往旁一步走,替后方的枢零将幕布掀得更开。
再半弯腰行礼,邀请对方一同走出来,共踏上象征婚姻长路的描金红毯。
“砰——!”
当枢零也踏出帷幕后,婚礼仪式的第一轮礼炮炸响了,银白的闪银粉在漫空飞舞。
紧接着,随着他们二人在红毯上又走出一段距离,第二轮礼炮也跟着炸响,这次洒下的是赤金色的闪粉。
曦雾控制住自己的目光,尽量不去看两旁的那九十九桌宾客,更不去想典礼之塔外密密麻麻的围观虫众。
他极力想要隐藏起自己内心底的那些悲春伤秋的忧伤情绪,因为枢零有【情绪感知】的特殊天赋,曦雾不想被枢零发觉到,今天明明是他们俩大喜的日子,他却并不怎么开心快乐——任谁跟一个连话都没说过多少的人结婚,心里都会不开心吧。
……而枢零今天嫁给他,枢零的心底又是怀着何种心绪呢?
在曦雾的眼角余光中,枢零的面上没有分毫的情绪,他就仿佛一具没有被植入情感逻辑芯片的仿生机器人,亦步亦趋地跟在曦雾身旁。
曦雾不禁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其实,曦雾在乎枢零毛绒蛾子的外貌,但又没那么在乎。枢零能变成人形很好,而如果不能变,对曦雾来说,也差别不大——于爱情那圣洁的大门前,一切肉皮囊皆为粗浅表象,不过白骨皮肉罢。
曦雾不是异性恋,也不是同性恋,他是爱性恋。
只要有爱情在,什么外貌、年龄、种族、性别、地位、道德、伦常,通通去他祖宗十八代。
而如果没有爱情在,那什么外貌、年龄、种族、性别、地位、道德、伦常,也通通去他祖宗十八代。
曦雾始终觉得,一个人一辈子就只能结一次婚,并且结了就不能离,一定要至死方休。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过于极端的,可是,如果不这样走极端,那怎么能收获到最艳丽、最炽烈的爱之花呢?
曦雾曾向自己发誓:我绝不在婚姻、爱情上将就。不是要陪我走一辈子的人,我绝不在红毯上牵他的手。
现如今,曦雾却在红毯上牵着一个甚至相互间都不太相熟的人的手。
他怎么能不在心底叹息。
他终究还是没能娶到,他年少时渴望的爱情。
但他娶回了联盟与法丽塔暂时的和平。
又是第三轮礼炮炸响,亮银的彩带从空中坠落。第四轮礼炮声中,又落下了纯金的彩带。
到第五轮礼炮,款款落下的是纯洁无瑕的白玫瑰花瓣;第六轮礼炮,这次落下的玫瑰花瓣是真诚之金色。
曦雾同枢零手牵着手,漫步行走在这样美轮美奂的玫瑰花瓣雨中。他听着四周的一阵阵掌声、欢笑祝福声,被一簇簇水晶的炫光晃着,最终还是心底微酸,有些被这爱情的梦幻泡影给迷离了眼睛。
——也罢。
第七轮礼炮将热烈之心的红玫瑰花瓣雨降下了。
——事已至此,那就这样吧。
在第八轮礼炮声中,在落下的五光十色的晶体碎屑雨中,曦雾的那张完美无缺的微笑着的脸,终于一寸寸松动、开裂。
他浓郁粘稠的情绪正向外漫出,他主动将枢零的手握得更紧了一分,即使他并不知道,他此刻握着的是不是他余生里正确的那个人的手。
但曦雾也仍旧占有性意味十足地,将手指挤进枢零的指缝间,将他们的十指相互紧扣——
反正也没有说后悔的余地了,不管了,摆烂了!娶错人了就娶错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