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十步,她却觉得自己走了许久,就连在门边遇到丹佩,也不及停下好好说话,只匆匆应一声便要走,直到回到暖阁,关上门,才软了身,坐到地上。
她知道余嬷嬷想做什么,也知道萧元琮明白余嬷嬷的意图。
一个年轻的男人,有妻子在身边,却不亲近,连带着也不能亲近旁的女人,想必忍得极难受。
可是她记得丹佩和绿菱的话,记得小皇孙的生母,那个叫青澜的婢女,是因为亲近太子,而被太子妃赐死。
她已经死里逃生一次,怎么可能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
太子不是她能接近的人,她可以稍稍高攀的,也仅有靳昭那样的人。
西域人,在大周若非经商,便是为奴,大周虽风气开放,这两者也仍旧是最下一等,而同汉人相比,他们也更不在乎出身门第。
靳昭是西域人,应当会有一丝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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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阳殿中,余嬷嬷踌躇片刻,还是推门进去。
夜下有风,自敞开的门灌进去,引得珠帘微微晃动起来。
萧元琮仍坐在案前,目光望着灯台上跳动的烛火,手边那一盅米浆早已冷了。
“殿下,”余嬷嬷站在珠帘外,低声问,“为何不将穆娘子留下?”
“嬷嬷不该让她进来。”萧元琮轻声道。
余嬷嬷叹一声,低头道:“老奴只是不忍看殿下这样孤单,明明是东宫之主,大周天下的储君,身边却连个女人都没有。”
“何苦寻她?”
“穆娘子已是人妇,想来应当比寻常的闺阁女儿更懂得疼惜人。老奴瞧她脾性沉静,不喜张扬,这才自作主张。”余嬷嬷说罢,抬头望他,平日过分严肃古板的面容间,有长者的慈爱与怜惜,“况且,奴婢看得出来,殿下并不排斥穆氏,不是吗?”
萧元琮轻笑:“孤只是觉得她原非东宫之人,与这里的人和事没有牵连罢了,没有别的意思,嬷嬷莫要多心。”
余嬷嬷稍有疑虑。
她熟悉太子的脾性,因从小没了母亲,在圣上的不满中长大,他一直都过得谨小慎微,对身边的女人更是有天然的戒心,生恐是旁人别有用心塞来的。她知道,即便没有太子妃的插手,太子的身边,也不会有更多妻妾。
能让他这样“不排斥”,已属难得。
“殿下果真是如此想的?”
“自然。嬷嬷,孤不愿东宫再发生先前的事。”
余嬷嬷面色一凛,马上明白他说的是哪件事。
宫女青澜,趁着东宫宴上给萧元琮送醒酒汤的工夫,悄悄给他下药,妄图飞上枝头。萧元琮因此更加戒备,若非成婚数年,始终无一儿半女,已成为郑家大做文章的把柄,只怕她腹中的那个孩子,也没机会生下来。
“老奴明白。”她收敛心神,肃然道,“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待她离开,殿中又只余萧元琮一人。
他从榻上起来,自点了香,馥郁的龙涎,带着甘润的土质气息,逐渐让整座屋子笼罩其中。
案边那碗米浆早凉透了,平滑的一层米油,在烛光下闪着光泽。他又坐回去,拿起勺子,一口口吃进去。
毕竟是给刚出生的小儿吃的,没什么滋味。
不过,确有一缕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