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孙少芳一路小心翼翼的向西陵渡口摸去,此时夜深人静,偶有几声犬吠远远传来,引得孙少芳风声鹤唳。所幸这一路倒是未生波折,不过子时,孙少芳已经来到了西陵渡口。这西陵渡口本就偏远,白日里渡船的人就不多,此时更是渺无人烟。周遭寂静无声,一艘小沙船正停在船坞里,随着风浪起伏不定。一位身着白衣的船夫正靠着船帮抽着旱烟。“月明星稀!”孙少芳环顾四周,见无甚异常便抢先一步高声喊道。“毒鸟北飞,上船吧。”那船夫是个中年汉子,长相粗犷,却也没什么表情,戴着一顶稻草斗笠,眼神黯淡无光,只是靠着船桅磕了磕旱烟,声音沙哑干涩。眼见暗号对上了,孙少芳也不再迟疑,直接跳上了小船。“坐稳了。”船夫麻利的解开束船的麻绳,撑起船桨,向黄河对岸渡了过去。夜晚的黄河幽暗深邃,银色的月光泼洒在河面上,很快被涌动的风浪撕扯的支离破碎。今夜风浪不大,船夫的技巧很好,两人快速地向着黄河对岸渡去。孙少芳此时也是丝毫不敢放松,有了前车之鉴,他此番也是死死盯着船夫的身影,一旦他有什么奇怪举动,他立刻就会先一步暴起发难。孙少芳心里明白,在这茫茫黄河之上,一旦在深夜落入其中,没有船只,以他的水性而言,可谓必死无疑。好在这可怕的设想最终并没有发生,两人成功安全地抵达了对岸。随着沙船停靠在岸边,孙少芳终于松了口气,他擦了擦冷汗,跳出沙船就要离开,而就在这时,船夫却突然喊住了他。“喂!”孙少芳回过头望向船夫,右手已经偷偷握在了饮鸩剑上。船夫没有说话,而是扬了扬下巴。孙少芳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看见那路边的柳树之下此时正有一匹马儿在悠闲地吃草,当下明白是自己误会了船夫。“多谢!”孙少芳冲着船夫抱了抱拳。船夫却也没回答,而是毫不耽搁,撑起船桨向来路划了回去。“呼,这最难的一步,总算是熬过了。”孙少芳望着船家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翻身上马,辨认了一番方向,径自向西北邯郸的方向奔去。孙少芳一路驰骋,除了必要的休整之外,他几乎没有耽搁任何时间,在第二天傍晚便抵达了邯郸城郊外。“吁!”孙少芳停下马,环顾四周,此时他距离邯郸城不过十几里,周围是一片稻田,并未有什么异常。但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邯郸城作为冀州边缘的大城,向来是人流汹涌,眼下这条路是新乡到邯郸的唯一一条官道,此时不过申时,马路上竟一个人都没有。远处一个茶铺孤零零地躺在路边,只有一名顾客正坐在茶铺里喝着茶,却不见店家身影。孙少芳谨慎地驾着马来到茶铺旁,下意识向此人望去,只见这人一身书生装扮,长相颇为俊秀,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极为惹眼,手持一把纸扇正惬意得给自己扇着风,那纸扇上赫然写着“书生”二字。孙少芳不想多惹是非,驾马就欲离开,可这时书生却开口说话了。“孙轩主何必如此着急,不妨坐下来和小生一起品尝一番这邯郸绿茶。”孙少芳登时觉得不妙,一个跟头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右手已经拔出了犀照剑。“你是谁?”孙少芳喝道。可那书生却并未回答,反而盯着孙少芳手里的犀照剑,眼神透露出些许贪婪的目光。“世人只知道那饮鸩剑奇毒无比,伤之即死,令人谈之色变,却不知这古侠的犀照剑也乃当世神兵,可以大幅度增强某些剑法的威力,是难得的好兵器。”书生收回目光,继续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你到底是谁?!”孙少芳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孙少芳,孙无言的长子孙鹤的儿子,武学天赋极佳,明面上跟着孙无言学习了上等的封天剑法,搭配饮鸩剑,同龄人之中可谓难寻敌手。背地里还是古侠的徒弟,十年前在西域与古侠结为师徒,跟着古侠学习了一年的古侠剑法。嗯,让我想想,一年时间够你领悟几招古侠剑法呢?大漠孤烟、森罗万象、万丈深渊、碧海波澜……目前看来,前四招你已经学会,而岳影峰峦与冰河倒转等后四招,你尚未用过,却也不知道你学没学会……”书生说的极为轻松,但孙少芳早已骇的是心惊肉跳,此人对他可谓是了如指掌,甚至比他孙家亲人还要了解。“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孙少芳,无论是封天剑法也好,古侠剑法也罢,又或是饮鸩剑与犀照剑,这些都是外功招式。我承认你的外功招式确实不俗,连公冶阳云的霹雳散手都顶不住你万丈深渊的一斩之力,小生我也确实不能理解为何古侠剑法在一位二十岁的少年身上就能发挥出如此威力。但孙少芳,你的破绽也极为明显,那就是你的内功终究不过只是一位二十岁普通少年的水平。我猜你练的内功心法,应该是你们孙家祖传的内功心法封天决吧?可惜你们孙家这封天决,实在算不上什么特别厉害的内功,与当年毒魔封天音所修炼的封天决可谓天壤之别——这确实让人不能理解。或许是你们孙家的传承曾经发生过什么变故,让孙无言如此武学天才却在晚年才勉强踏入窥天境,实力一直在十大高手里垫底,实在是吃了这封天决的大亏。”,!纵使孙少芳再迟钝,也感受到了毛骨悚然的寒意,眼前这书生对于武学的理解,绝非是晋州门派所能邀请到的那种层面的高手,他望着书生那平淡却又蕴含杀意的双眼,犀照剑已经蠢蠢欲动,眼中开始浮现出连绵不绝的郁郁森林。“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我是谁不重要,孙少芳,重要的是,我今天是来要你小命的。嗯,虽然你们这招鱼目混珠用的还算是不赖,可惜棋差一着,叶先生最信任的那位船夫,还是不值得信任。”“森罗万象!”孙少芳当下再不犹豫,直接一记横扫,剑气喷发直接向书生围去。可书生似是早已看破了此招,一个翻身跃到了茶铺顶,躲过了剑气的围剿。他淡然俯视着孙少芳,从怀中摸出一根玉笛。“孙少芳,你知道我为何不让那位船夫在黄河之上动手吗?”书生微微一笑,将玉笛放在嘴边,“因为小生想亲眼看着,那位道貌岸然的古侠先生之徒,究竟是如何惨死在我面前的,我真得会非常享受这一刻。孙轩主,且听我为你奏响这靡靡天籁,送你上路。”随着悠扬的笛声响起,孙少芳顿时气血翻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魔音刚一入耳,他就听出,这白衣书生所奏,赫然是长白仙子的寒玉笛魂功!这书生的寒玉笛魂功比那烨华的威力高不知几何,孙少芳只觉得耳边笛声大作,犹如惊涛骇浪,飓风扑面,所有的内功真气霎时间被摧毁的烟消云散,他甚至连剑都再也无法握住,脱手掉在了地上,浑身不停地抽搐。伴随着金戈铁马的杀伐声不绝于耳,孙少芳大口大口地呕出鲜血,那鲜血中甚至夹杂着脏腑碎片,只一个照面,他的经脉与脏器便已经受到了重创。眼见孙少芳不过片刻即将殒命,突然一个身影从茶铺后方一跃而起,凭空丢出几颗霹雳弹向书生扔去。“什么人?!”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书生一跳,口中的索命笛音当即戛然而止。随着霹雳弹纷纷爆裂,黑雾霎时笼罩了整个茶铺,书生顿时觉得不妙,飞身向孙少芳的地方摸去。可那里哪还有什么孙少芳的踪影,连带着孙少芳的马儿全都不翼而飞。“可恶!可恶!可恶!此人是谁?怎么会突然出现?!到底怎么回事?!”书生气地疯狂跺脚,一改往日悠闲恬淡的模样。“天机书生大人!天机书生大人!”烟雾刚散,一群黑衣人便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天机书生身边。“不是让你们把四周都守好了,怎么会突然有人出现坏我好事?”天机书生怒火中烧,上去扇了黑衣头领一个嘴巴。煮熟的鸭子到嘴边飞了,任谁都无法忍受。“天机书生大人,此人不知如何绕过了我们的排查,偷偷潜伏在了这茶铺背后,是属下失职,罪该万死,还请天机书生大人饶命啊。”黑衣头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天机书生虽然气急,但眼下也没其他办法,只能愤愤收起玉笛。“罢了,这次就算他走运,下一次他就没这么好的运气。”黑衣首领眼见天机书生不再责难,慌忙向天机书生双手呈上一封密函。“天机书生大人,阁主有密函来报。”“哦?这个时候?”天机书生接过密函,打开扫了一眼,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诧异却又古怪的笑容。“没想到阁主竟然如此手笔,真是杀鸡却用宰牛刀……罢了,走吧,我们撤。”“天机书生大人,不再去邯郸追那孙少芳一番吗?”“追?不必了,以后都不必了,”天机书生遥望着远处的邯郸城,残忍一笑,“他已经是一位死人了。”:()天剑与魔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