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为动作熟练地用开瓶器起出木塞,反问她:“有哪次你给我东西我没吃完的?”
丛欣笑起来,想起小时候那些个冰激凌棒棒糖,但还是比出一个手势,说:“我只要一点点,明天早班。”
时为遵命,拿一支酒杯,斟了浅浅一点给她。
两人在折椅上坐下,吹着夜风,慢慢啜饮。周围其实算不得安静,车流和人声不断,甚至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广场舞的贝斯音。只是离得远,全都模糊成了一片背景,反显出此时此地隐于闹市的惬意。
丛欣忽然说:“你真的变了挺多的。”
话出口才意识到似是接上了台风前夜两人之间的交谈,他跟她提起当年她在医院住院部楼下对他的那番批驳和质问,她当时就有这样的感觉,但并未说出来。
“那时候我不应该那样说你,你还是个小孩。”她道,自己也觉得有点突兀。
时为却是懂的,玩笑似地回答:“谢谢你告诉我,虽然我听了也不是太开心。”
她轻轻笑出来。
他却得寸进尺,说:“所以为什么没来跟我道歉?”
她望着夜空回忆,说:“我不知道。”
那是高考之前的最后几个月,她摒除了其他一切念头,有时候是手机关机了没看到他发给她的信息,有时候看到了,但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也许因为开不了口,又或者觉得没必要。以他们的交情,彼此之间总是任性的。
“而且,你也没再跟我提过那天的事啊。”她反过来怪他。
时为也笑了,他其实也是一样的,一遍遍地打字,再一遍遍地删掉,最后发出去的只是一些考试成绩的数字和申请学校的进度,只想让他知道他是认真的,不是她以为的冲动无用的小孩。
“其实我觉得你说的对,是我错了。”十多年之后,他终于对她说出来。
“损我呢?”丛欣转头看他。
时为也看着她,笑了笑,摇摇头:“是真的。”
幽暗中看见彼此的眼睛,丛欣也终于对他说出来:“我是真的想过去找你的。”
“什么时候?”时为问。
他当时一直惦记着那句话,他上飞机那天,她发给他的消息,再见,为为,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但她一直没有来。
丛欣却没有直接回答,从头说起来:“我上了大学就一直在打工。”
时为问:“都干过什么?”
丛欣说:“比如在肯德基带着小朋友跳舞。”
时为笑了,评价:“终于活成了小时候向往的样子。”
丛欣也跟着笑起来,又说到后来:“还有大二暑假,在嘉年华上卖爆米花可乐赚了一笔钱,发财了。”
时为又问:“赚了多少?”
丛欣说:“两万多。”
时为夸她:“不愧是领导。”
丛欣无所谓他的揶揄,只是接着说下去:“那之后就开始做攻略,打算大三暑假去看你的,办签证要用的学校证明都开好了。”
时为问:“后来为什么没来?”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有多想念她,甚至做过这样的梦,他在宿舍里,听到门外她叫他的声音。
记得那时每次都是把她的名字搜出来,看着空对话框,打字,删掉,再打字,再删掉,最后什么都没发出去。
丛欣静了静,才回答这个问题:“我跟你说过的,我妈妈在澳门做了两年,那时候刚去新加坡,在金沙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