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翎吓了一跳,正要和潭渌一起向连望行礼,又被连望打住了。
随后,潭渌便接着落棋。连望似是没有多想,直接跟下。几番对弈下来,潭渌本以为自己还稳操胜券。当醒悟过来,她已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
“你看明白了下回再跟他讲吧。”连望跟潭渌交代完,带上烨翎就要离开,“走吧,回去吃饭了。”
潭渌还在惊叹连望奇招的绝妙,直接忘了给连望行送别礼。不过连望根本不在乎这些就是了。
已然进入了盛夏时节。烈阳播撒在四处繁茂的草叶上,晒出脆嫩的绿油。
某日夜里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雨,给焦热的大地盖上了一层凉席。令娥瞧着是个不错的时机,便遣宫人去请上一些人同游临天海。
元书房内正是人心躁动难以平息之时,皇子们原是被算数难题绊住了脚步。连艺脑袋里有了一点头绪,只是得不断地来回拨弄算盘来回计算。而连悌却还在回忆算盘的用法,一怒之下竟把串联起来好的珠盘子举在上空狠狠地来回摇动。连礼则压根没在这上面花心思。他时不时地瞟向旁边的烨翎,对方空白一片的纸面也不让他慌张,反正烨翎到了最后一定有办法。
烨翎知道,全智并不是想要他们按照题目的表面来进行繁琐的运算,而是要考验他们对巧劲的运用。只不过他目前还在思考其中的关窍所在。
方才离开的全智这时回到学室。然而众人都还没有结果。连艺暗自抱怨自己算的慢,连悌开始担心方才自己的失态有没有被老师看见,连礼一头甩向窗外,假装自己没有偷窥烨翎的样子。烨翎却已经头目一新,连答案都已经在心中浮现出来。
众人皆以为全智总得发作些什么,但只见他含着微笑,正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
“皇后娘娘休了学室半天的假,邀请诸位小殿下游玩临天海。”
皇子们对此是各有喜忧。连艺若有所思地嘀咕:“怎么又休假,前几个月不是才休过吗?”烨翎觉得正好可以放松一下而高兴,本想和连礼同乐一阵,却见他摆摆手,一副兴致缺缺:“临天海嘛,再大有什么用。这些年该看的还不是都看过了。”而最兴高采烈的当数连悌,他抓着算盘地在学室里手舞足蹈,嘴里不停地夸赞令娥的好。
全智亲自带着他们到临天海,令娥与其余人等在那里。连悌一注意到树下的影子,便屁颠屁颠地奔到他们面前行起礼:“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安。母妃安。毓娘娘安。石爹父安。啊!母后,您可真是太漂亮了!”
连礼见连悌拍马屁甚是无语:“早不在娉贵妃面前夸非挑在今天夸她。说话还这么干瘪,漂亮来漂亮去的,耳朵都听起茧了。”
烨翎一手揽过连礼的肩快步走去:“别愣着了,我们也快去请安吧。”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目光彻底清醒,连艺悸悸不安地回头望向后面的全智,却只从那里得到慈爱又鼓励的目光。
剩下的三个皇子行完礼,连悌还在那里叽叽喳喳称赞个不停。
令娥被夸得满心欢喜,她俯下身盈盈笑着,轻抚连悌的小脸:“母后多谢悌儿夸奖。咱们悌儿也是英姿天成,将来定是个能建功立业的骁勇虎将!”
“对对对!我就是这皇城里,最壮实的小孩儿!”连悌猛点头称是,嬉笑地跑到提东西的宫人们身边,直接抢过一个太监拎的篮子扛在肩上,“你们看,悌儿厉害吧!”他炫耀地兴高采烈,周围的气氛也活络了起来。活泼有趣的孩子,有谁不喜欢。
连悌正是高兴,却没注意到李万和阴沉着脸出现在他面前。
“放下去。”
连悌还在乐呵,就被泠宓宫的宫人一把架住。他奋力挣扎,却还是被捂住了嘴。
万和转过身面向令娥,神色立马变得谄谀,说到连悌时,她又是万分不舍:“悌儿今日身子不适,已不能与各位同乐。希望皇后娘娘,就让悌儿回去休息吧。”
令娥直接跳过她,真挚诚恳地询问连悌:“悌儿真的,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这么一问,连悌更是费出九牛二虎之力扭动四肢。令娥反看向架着他的宫人,神色不善。眼看那几个宫人被震慑地冷汗直流,万和忙先斩后奏带着人先溜之大吉:“悌儿缺乏管教,怕是一会儿给诸位添乱子。还是下次吧。望娘娘海涵。”
令娥并未拦下他们。待他们走远,她又领着剩下的人缓缓走进临天海。
盛夏的临天海风情万种,林木繁茂旺盛,花叶斑斓多彩。蜿蜒的石子路在假山的遮拦里玄妙万千。虫鸣簌簌声响不绝,拨动湖中波澜阵阵,似是无边。
方才的小插曲并未让孩子们忘记玩耍的念头。他们一路上玩闹嬉戏,欢声笑语煽动着热夏的喜悦,把大人们的心情也被鼓动地很不错。
一行人正至湖心亭,令娥提议在这里歇息片刻。谁叫孩子们的力气怎么也用不完,一路又跑回去玩了。
“诶!”莫问芳没能叫住他们,又担心不下,便留石澈与令娥在湖心亭歇息,自己马不停蹄地找孩子们去了。
“她之前在后宫里就与烨殿下的母亲十分交好。”令娥娓娓道来,思绪飘向远方,“陛下打进皇城之前,维皇帝就拉了不少妃子下水。毓德妃能活下来,也是多亏了她,但她却没能保住自己。陛下登基后,问芳还在苦恼难于接近落麟轩,谁知你竟有那善心。不然你给烨翎送吃的,怎会这么久才被我妹妹发现。”
石澈竟一时无言,顿然间已是百感交集,只得听令娥缓缓讲述,似是诉说。
“刚到王府的时候,我与慎王都无甚情意,他那时更还心中有人,我们便正好只维持好表面之名。谁叫我和他志趣相投,难得成为了亲友。江南好风光,我同他恣意游逛,自是逍遥得意。”
她的眼中欢快明亮,可又渐渐失了光彩。
“后来,我的一生之人也来到了我的面前。可我却被自己蒙了双眼,不敢直视自己与那人。谁知那时慎王被伤了心意。我要麻木,他要报复。可笑的荒唐,礼儿便这么来了。天又有不测风云,我即要被奸人所害,是那人以性命相救,我和礼儿才能有今天。”
说到孩子,令娥似乎柔和了些,但依旧冲不淡忧伤。
“可不管她是否相救,是生或死,我都已放不下她。可她已经走了。若是在江南之外,我多想离那人近些;可若是身在江南,思念更甚又何尝不是折磨。礼儿是个灵性的孩子。我是遮掩地再好,也定会叫他沾染我的悲苦。”
“所以就是酒。”石澈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