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云坐她旁边,先偷摸的看了眼四周,只看见有个小宫女在院角处扫落叶才道:“我估摸着要不是你这病有人伺候着,嬷嬷们也是会请医女来看的,怕就怕瞒着的……”
孟初心想,她这哪是什么病,纯粹是被那件事吓住了又一直忍着,偏偏前些时候下过几日微雨,略凉快些,心里那口气一松,就染上了风寒。
就又听到李雁云声音越压越低:“……那位姑娘不知何时脸上起了疹子,又不敢让人知道,回回洗漱都支走宫女,往自己脸上盖几层的粉,结果被发现的时候,脸都烂完了,嬷嬷请了医女来看也没法子,后又禀了上面请了御医呢,但时间拖太久,早治不得了!”
孟初简直听的心惊,想问是禀了哪位“上面”能请得动御医给一个秀女治病,话没出口就拐了个弯:“她哪来的粉啊?”
她进宫的时候可就给带进来几件首饰和一些银子,衣服都只给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等后来听说可以塞银子走后门也来不及了,况且就算提前知道,她也没多少东西要带。
有家世的秀女们自然不用烦心,但能留到现在还没去处的,哪还有本事能带什么脂粉进来,这些东西嬷嬷可查的死呢,谁知道你这究竟是什么粉?
李雁云翻了她一眼,“给银子买的呗,我也向小宫女打听过,不过普普通通的一小盒,还没我自己在家用的好,就敢要五两银子,真把人当冤大头!”孟初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应该也买了,就是嫌太差了没用过。
两个人一大早的坐在廊下说闲话,早有旁边屋子的听到动静了,那屋子的秀女就一推门,扫她们一眼,跟没看到人似的扭头就找其他屋子的姑娘去了,她们也不在意,自说自的,孟初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这下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她病好了。
聊了半个时辰,就算李雁云再话多,把这几日的事来来回回说个两遍后也腻了,刚要各自回房休息,就见刚无视她们的那位秀女脸上带着笑的回来:“我们总算是能回家了!怪不得这两日没要记宫规学规矩呢!”
哦,孟初还以为是嬷嬷彻底放弃她们了。
这可实在是个好消息,怪不得平日里脾气不太合的这位秀女,也能对她们两个笑的这么真情实意。
李雁云都顾不得其他了,赶紧上前一个劲的问:“怎么知道的?真的吗?是嬷嬷说的吗?”
这秀女也没嫌她问的烦,脸上还带笑呢,“孙嬷嬷说的,让我们收拾收拾,也就这两天了!”
院子里原本窝在房间的秀女也都出来了,她们剩的这十几个人住的都零零散散,何况前途未知,平日里除了嬷嬷教规矩的时候,都见不到几个人的面,这下心落下来了,一个个脸上都带了笑容。
等怡兰和几个宫女领了早膳回来,院里已经比之前热闹多了,她们听了一两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孟初正坐小榻上收拾东西,怡兰进屋把早膳摆上桌:“姑娘先来用膳吧,今日御膳房供了鸡丝鱼片粥呢。”
这要是从宫里出去了,估计这辈子都再喝不到了,她上桌一看,除了鸡丝鱼片粥,还有一道糕点,两碟小菜,粥里的鱼片嫩滑无刺,进宫两个月了今个才是第三次喝。
有一碟切了细丝的小菜,怡兰说是用什么菇做的,孟初吃了几次都觉得口感跟鸭肉相似,实在吃不出做法来。
大概是终于尘埃落定,最后的两日孟初便以来皇宫旅游度假的心态,不仅睡得好,连饭都吃得香多了,终于在第三日上午,储秀宫的孙嬷嬷带了个宫女来送她了。
东西倒是早收拾的差不多了,但不知怎么就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秀女们不一起出宫吗?”
孙嬷嬷平日里教她们规矩,虽然称不上严厉,但秀女们见到她也是不敢多嘴的,现在她微低着头,垂着眼,语气温和道:“其他姑娘下午也就回了,姑娘自然有您的造化和前程。”
直到坐上了一顶黄顶流苏蓝皮小轿里,孟初好像才有些明白,自己竟然是被指给人了,旁边坐着的怡兰满脸喜气,她也没想到姑娘能这么峰回路转。
谁能料到最后关头了,杜贤妃娘娘竟然要给六皇子选一位良媛,剩下的这些秀女里,也就孟初容貌出众,平日里是非又少,家里父亲虽然官不大,但怎么说也是个京官,自然是她走了这个运。
轿子外能听到来来往往的吆喝声,孟初没那个心情去看,想想后半生就得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墙里,就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同时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既然以后是六皇子良媛,那么就算那件事东窗事发被人知晓,也找不得她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