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确信自己同花满楼那袋是同一锅做出来的,不信只有自己走了大运,也伸手去他的袋里拿了一块,感受到同样的苦涩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从花满楼的手里将那袋马蹄糕拿走,接着就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苦糖味的马蹄糕别有一番风味呢。”
沈明月将口中的马蹄糕咽下,若无其事地反驳自己刚刚的话:“挤满人的店不一定好吃,也有可能是欺骗游人的,但大家都不买的店基本就是难吃的代表了。走,让我们去试下一家小摊。”
“五哥最贪玩,小时候经常拿我做借口上街。若是沈掌柜喜欢马蹄糕,不妨试试威远镖局旁的那家,五哥从小吃到大,想来味道不错。”花满楼将两袋马蹄糕从沈明月的手中拿过,不紧不慢道,“还是我拿着吧,我们还要试试别的吃的呢。”
离开马蹄糕摊位不过半炷香,沈明月的手上便已经挂满了各种小吃,连花满楼的手上也未能幸免。总觉得这样仿佛把花满楼当小厮,沈明月有些心虚地瞥他一眼,好在没在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不满。
花满楼何其敏锐,仍然笑着:“出来玩自是要尽兴,沈掌柜不必介意,若是公开招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自告奋勇做沈掌柜的小厮呢。”
沈明月吃完最后一块桂花糕,才摇摇头道:“若是司空摘星在这儿,定要吐槽我一路,絮絮叨叨,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我长辈!”
话音未落,路走到转弯处,看着不远处迎风飞扬的招牌,沈明月笑得更加灿烂,拽着花满楼的衣袖小跑几步:“前面有一家糖水铺子,这次我跟你保证绝对好吃,快走快走,别卖完了。”
“姑娘来碗糖水?”糖水铺子的大叔脸圆圆的,乐呵呵问道。
沈明月看看熟悉的桌子和碗勺,又看看面前从未见过的陌生中年男子,没有回话,而是疑问道:“这是许奶奶的糖水铺吗?”
听到这个问题,大叔的笑容减了几分,也瞬间明白面前的姑娘是老主顾,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悲伤解释道:“那是我娘,两个月前走了。”
那个和蔼的老人还在记忆里,面前却换成了她儿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沈明月呐呐许久,才蹦出两个字:“……节哀。”
“人都有生老病死,老人家是喜丧,姑娘不必介怀,”大叔摆摆手,倒是很快收起悲伤,洒脱道,“姑娘是老主顾了吧,这碗糖水便送你,感谢你一直照顾我家生意。”
或许对着一个陌生的人更容易倾诉,又或许是顶梁柱的身份不允许他过分悲伤,但情绪总要有个出口,此刻对着沈明月,大叔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我年轻的时候在平江府做些小生意的,后来得了些机缘发家,想把我娘接过去,老人家却不乐意,说自己的糖水铺子开了一辈子,自己还能动,没理由让人伺候。”
回忆里温馨的画面又浮现,大叔微笑道:“我吃了一辈子我娘的糖水,就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她唯一的遗愿就是让糖水铺子继续开下去,反正我女儿也大了,能撑起家来,我就把那些东西交给孩子,带着妻子回来了。”
“姑娘尝尝我做的,可别埋没了我娘的名声。”大叔将糖水递给沈明月,爽朗道。
“好吃吗?”不希望堕了老人家的名声,大叔这时的神态同刚刚那个爽朗的人判若两人,脸上带着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
沈明月拿起勺子轻抿一口,郑重肯定道:“好吃。”
“哎,好吃,好吃就行,好吃就行。”大叔的眼里已经泛起泪花,只是面对一个还不如自己女儿大的陌生人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低下头假装忙碌地碰碰勺挪挪碗,嘴里重复说着话。
沈明月脚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石子,声音在微风中几不可闻:“许奶奶人特别和蔼,每次都会特意给我多放好多小料,我最喜欢她做的桂花酱,她就给我放两大勺。她记得我不爱吃什么,也记得我最爱吃什么,有时候明月楼太忙我有段时间不来,她会开玩笑地嗔怪我忘记她了,会劝我不要太累注意身体……对我而言,她就像我自己的长辈一样。”
听见沈明月的话,大叔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地响起:“抱歉……桂花酱没有了。”
“许奶奶地下有灵知道你这么喜欢她家的糖水,会很开心的。”见沈明月兴致不高,花满楼劝慰道。
走出糖水铺子几十米,沈明月又回身注视着那个忙碌的身影,仿佛透过大叔看到那个每天笑眯眯地和蔼老人,惆怅对花满楼道:“我可能不会再吃他们家的糖水了。”
桂花酱没有了,有些东西,也就不再是那个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