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三百半两,几乎相当于亭长刘邦一个多月的俸禄,着实不少了。
所以,他在赌萧何依旧念旧情,不会贸然把自己送入官府。
殊不知,此时萧何也在赌,他在赌刘邦是否敢以真面目示人。
早在衙役禀告之时,听说是沛县来的故交,第一时间萧何就猜到可能是刘邦、曹参和卢绾三人中的一位,待悄悄观察,发现确是刘邦不假。
只是,此刻的萧何对刘邦还是颇有些怨念,当初我萧何待你刘邦不薄,关键时刻你却弃我于不顾,因为那天被抓的时候,他是见过刘邦躲在墙角的,虽然事出有因,但内心难免会有些嫌隙。
好在我萧何如今发达了,还被胡亥陛下委以重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找上门来,肯定是另有所图。
但萧何到底还算是厚道,不愿意把事情做绝,是以属下按照自己的吩咐回复,如果刘邦心中坦然,自会说出自于的真实身份,反之,定是心中有鬼,不见也罢。
可这刘邦竟然用刘季这个名字,说来也对,人家本来就是姓刘名邦字季,自称刘季,没错!
还是见见吧!看看刘邦到底是什么意图,如果再敢说那些大逆不道的反话,萧何不介意大义灭亲,为修建长安新城多增加一个苦力。
衙门口,刘邦双手习惯性环抱胸前,努力思考萧何此举是何目的,就听门内突然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转身便看到萧何快步从衙门内走了出来,大笑着走到刘邦面前,不由分说,便狠狠地用力锤打在刘邦的胸前,满脸兴奋地笑着说道:“我当是何人,原来是刘兄,一别数月,刘兄可曾安好?”
靠!至于用这么大劲吗?刘邦呲牙咧嘴地回应道:“好好好!萧兄,季今日不请自来,多有冒昧,不妥之处还望萧兄海涵!”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邦只能忍着疼强颜欢笑,这天子地界,不能像沛县乡野那般放肆,只能暂时压下去心中火气,上前一把握住萧何的手掌。
二人终于再次见面,一时间相互寒暄客套,看似热情,但总感觉少了往日的随意自在。
“刘兄,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快快请进!我们一边喝茶一边叙旧。”萧何故意装作热情地说道,上手便拉着刘邦往内堂走去。
进入内堂,二人再次分宾主落座,待茶水泡好,小厮退下,萧何却一脸严肃,眼神中透着警惕。
“刘邦,明人不说暗话,你来找我何事?”萧何开门见山,眼睛直直地盯着刘邦,早没了刚见面时的融洽。
刘邦微微拱手,脸上带着笑:“萧大人,别来无恙。自从上次沛县小酌,一别多日,愚兄甚是想念啊!”
刘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觉不出这茶水有何特别之处,还不如好酒好菜来得实惠,但眼下似乎已经用过晚饭,旁边的案几上还摆着几盘残羡剩饭,显然此时萧何没有把酒言欢重开宴的意思。
刘邦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今日愚兄不远千里,特来帝都寻你,没想到萧大人鲜衣怒马,风光得很啊!听闻萧大人已荣升这长安县令,位高权重,今日一见,真是让人钦佩啊。”
刘邦话里夹枪带棒,软磨硬泡,他可不想被萧何压住气势,虽然有求于人,但也料定了萧何不敢透露当初与自己的酒后狂言。
萧何冷哼一声:“哼,少来这套花言巧语。你刘邦在沛县都向来不安分,今日找我,定有目的。说吧,你到底有何企图?”
刘邦心中暗忖,这萧何果然是对自己有成见,眼下也不好解释,只能耐着性子赔笑道。
“萧大人误会了,我刘邦一介草民,酒后喜欢胡言乱语,哪有什么企图。此番他乡遇故知,我对萧兄的能力和成就深感敬佩。这次来,不过是想在萧兄手下谋一个差事,混口饭吃而矣。”
萧何微微扬起下巴,略加思索,说道:“既然刘兄有求于我,我萧何也不是小气之人。现在长安县正是用人之际,刘兄可先去替我管理一处工地,月俸五百文,管吃管住,不知刘兄意下如何?”
“没问题,我办差,你放心!”刘邦满口应承,先稳住生计,再图后续未尝不是一种权宜之计。
“嗯,那就这么定了,明日中秋,你来县衙找我,我带你去熟悉一下工地,晚上就不陪你了,我还要去咸阳办点事。”
“萧兄这是要去眠花宿柳吧?哈哈,放心日后嫂夫人问起,刘邦自会帮。萧兄美言几句。”
“刘兄莫要打趣,明日晚间胡亥陛下大宴群臣,萧某亦在邀请之列,仅此而已。明日我会安排差役陪你喝点儿,但有一点必须谨记,当今陛下圣明,尤其是在这天子脚下,更须小心谨慎,刘兄切莫再酒后失言,以免祸从口出,到时候可不要牵累于我。”
“这是自然!”刘邦忙点头称是,心中却是格噔一下,原来这萧何竟受胡亥小儿如此重视,区区县令竟也在受邀之列,如此更好。
刘邦在脑海中迅速盘算起来,准备从萧何口中再套出一些更多有用的信息。却见萧何摆摆手,一脸的云淡风轻。
萧何自有萧何的骄傲,能够得到新皇赏识,又岂是甘于平庸之辈?
衣锦不还乡,岂不是锦衣夜行,尤其是在刘邦面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说不定有朝一日,我萧何一样能够封侯拜相,光宗耀祖,成为刘邦这种人需要仰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