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车站本是视野里唯一人类痕迹,但此刻,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两条平行轨迹,是车轮留下的。
什么时候有车来过?
可自己一直就在这儿啊。难道车来的时候没发现?
不可能呀,就算刚才神游天外,那么庞大明显又性命攸关的移动物体也不可能被忽略。
再细看,轮印往两边都延伸出视野尽头,而自己之前就是沿着左侧走来,一路上那么长时间根本没看到这痕迹,更没看到有车驶过。
这下完全排除了先前疏忽的可能。
沿着轮印再往右看去,直到远方地平线尽头也不见有任何移动物体,显然一段时间里没有车从这儿驶离。
那这印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可就在这紧要当口,缜密思索的同时,思维之上的心神却又发生了游离,在那儿,阿杰居然觉得这是件挺诡趣的事,没怎么在意这会不会是错失了仅有的、甚至生死攸关的逃生机会。。。
忽然,一个全无来由却异常真实的意念闪现脑海:这轮迹可以带他找到那位老者。
一想到这儿,阿杰不假思索便沿着它往下走去,之前的所有分析瞬间被抛诸脑后,和这道奇异直觉相比,它们的原型只是盲目下的摸索…
走着走着,阿杰渐渐感觉身体似乎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如果肉体的重量全部消失了,剩下的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死亡”?
如果真是这样,好像倒也不错…
可“死到临头”不该是件最让人恐惧的事吗?
阿杰自己也觉得应该这样,但就是怎么也害怕不起来,自己是不是不正常了?
好像有点…
怎么又扯到正不正常的问题了?
看来这的确是过去生活中一大主轴,且还那么深入心髓。
但为了“正常”就要让自己不是也得是?
那不太荒谬、太变态了吗?
阿杰发现过去那个人在江湖的自己恰恰一直都是如此,并且早已习以为常而无知无觉了。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其它“正常人”同类的认可与接纳,进而从他们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也只有如此才能用“他们”的认同来建立和维系他所希望、或至少是可以接受的某种关于自己的定位和想象。
这“正常”世界对生活于其中的每一个心灵有什么真正意义吗?
呃,错了错了,“正常人”是永远不可能问这种问题的,也不会去考虑所谓“真实”或“真正意义”的。
他们所有的“真实”和“意义”本来就是、也只可能是那“正常”给出的。
那么在这种“正常”之外是怎样的世界?
这或许是最让那些“正常人”感到害怕,更是这些被阉割干净除了欲望和恐惧以外的一切、再把自己迫不及待切削成“正常人”的悲惨生物无法想象的吧。
但在真实世界里,“正常”以外的东西真的可以完全屏蔽掉吗?
比如死亡、无常以及在“正常”生活下那些“正常人”心底无解的困顿和烦恼。。。
自己这个将死之人真能从这种实则无解的悲惨境地中走出吗?
阿杰一时分不清心中此刻阵阵荡漾的感觉究竟是悲是喜…
与现实若即若离间阿杰转而觉得那样描述自己芸芸无数的同类——“正常人”——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