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说来,就是她背负着很多东西,毕竟是鲜花山谷走出来的苗人,心里有对家乡和宗族的责任感。而我呢,自在惯了,只做一些喜欢的事,也不想委屈自己。如要寻个伴儿,终究得是同一类人。”
“与葛先生算是同一类人的话,那得是什么样的人呢?”秦溪又完成一锻,随口问道。
葛洪一捋三绺胡须,缓缓道:“中孝顺仁信,缺一不可,为人温和谦恭,不务虚名。若能兼修医道或者炼丹术便更好了。”
秦溪嘿嘿笑道:“女子学炼丹的恐怕极为稀少,通晓医理的也不多啊。”
“说的也是,所以遇到有缘分的人呐,切莫放过,就比如你与小师叔,才貌相配,都是江湖中人,性情也相投,待她从司州回来,你们就将仪式补了吧。”
秦溪尴尬道:“本来想听听葛先生的故事,说了一圈又回我自己身上了。”
葛洪放声大笑。
秦溪喃喃道:“其实青竹是蛮好的,只是我总将她当做姐姐一般看待。我家中只有兄长和妹妹,没有姐姐,或许是家训十五岁方能谈情说爱的原因吧,眼下总觉得自己还小。”
“你岁数是小,可论心智、能力和见识却一点不亚于十八九岁的青年。更不用说你的武功,放眼整个王朝,当无敌手。”
“唉,什么心智见识的,我还差得远呢,别的不说,就一条行事的目的和意义,我都辨不清楚。稷哥从小就立志要入仕,救万民于水火,我却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从未想过我要去做什么。就连锤下这柄剑,也仅仅是还稷哥知遇之恩罢了。”
葛洪再次放声大笑:“秦公子小小年纪就在考虑行事的目的和意义,单这一点就胜过许多人啊,当今世道,北方民不聊生,即便南方也时时处于危机之下。大部分人都是只能做什么来苟活于世,又有多少人能够思考自己该去做什么。你和诸葛公子一个接任钜子大位,一个估计很快便要入仕,真算是当世少年之楷模,要知道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伴随着血雨腥风,稍有不慎,小命都能搭进去。只这一点,我佩服你们的勇气和胆识,若是我的话,宁愿找个小林子待着,啥也不问。”
秦溪手上动作未停,淡淡道:“若是真能啥也不问,我也愿意。只是现实中总要做诸多选择,有时候会非常困扰我。比如说当道义与身份相矛盾时,换做葛先生又该如何选择呢?”
“道义与身份?秦公子如何会有这等矛盾,要是我的话,身份本身就得立足于道义之上,这两者又怎会有矛盾呢?”
秦溪轻叹道:“但总有身不由己之时呀。就比方说我这所谓钜子身份,在江湖中自然显赫,却并不是我自己想接受的。当时佛图澄劝我接任钜子,最根本的目的是便宜行事,也正因这一层身份,我与稷哥在士子和江湖中能从籍籍无名之辈忽然变得被许多人熟知。可如果有朝一日江湖中人与朝廷产生矛盾,我是该担钜子身份之责,还是全忠孝为国之名?”
葛洪沉吟片刻,微笑道:“这其实并不冲突。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廷,都只是万民之上的一个载体。若朝廷昏暗,荼毒百姓,那就不该愚忠,而应该顺应天时,推翻暴政,若君王贤明,百姓安居,那就不该纵容江湖毁坏朝纲,以达某些有心人之目的。所以不论你是谁,都应该站在万民的一边,如此,便绝不会失了道义,至少如果是我的话,我定会这么选择。”
秦溪面色慨然,郑重道:“葛先生一席话,真如醍醐灌顶,秦溪受教了!”
葛洪哈哈一笑,缓缓捋着三绺胡须道:“不必自谦,实则当局者迷而已。”
细雨绵绵的吊脚楼,诸葛稷窝在秦溪的房内,望着桌上的一小碗粥怔怔出神。
这是一份从未喝过的粥,有一种特殊的香气,看不出原料是什么,但只觉得闻着味儿会有一种莫名欢喜的感觉。
诸葛稷心知,这粥定然有问题,眼下正是潜藏于山庄的关键时期,他可不会傻到以身试粥。如果葛洪能够信任,或许今晚便能知道这粥中的奥秘。
看看快到晌午,这细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山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诸葛稷很快换上宗门的衣服,趁秦溪的房子四周无人之时,摸了把油伞潜了出去。
花间殿四周已然行人如织,但个个都打着油伞。
躲在油伞之下,诸葛稷更加不担心自己会暴露。
只是阵阵食物的香气让腹中一股饥饿感袭来。
秦溪中午是不回来的,一方面要全力打剑,另一方面频繁回屋总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