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段时间的建设,望山城总算是有了点城镇的样子。即便现在已经上冻,但往来行人依旧络绎不绝。整座城池都在焕发着昂扬的活力,这种场景别说是在山里,就算在城中也很少见到。
如今在望山城中定居的常住人口将近六千多人,煤矿所在地也有两千多人,加上城外驻扎的士卒,苏然治下的人口总数已经上万,俨然成为了十方大山里的一方霸主。
城内的瞭望塔上,负责站岗的士兵远远的看到缓缓驶来的车队,兴奋的大喊道:“快快快,咱们殿下回来了!”下方听到声音的众人纷纷向着城镇入口方向跑去。
人都是很现实的生物,在山区尤其如此,作为在山林中长大的一员,张冉对此深有感触。可是在看到山道两边欢呼雀跃的人群时,她一时有些迷茫起来。
这座城寨与山外那些城池相比,显然并不出彩。清一色的木制建筑,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飞檐斗拱,甚至粗糙到只能称为能住的房子而已。房屋排列的更是没有丝毫美感可言,一排排直通通的一直从山脚蔓延上山顶,唯一的高层建筑便是几座放置在数个方向的木制哨塔。
这座城池的外围更是连城墙都没有,只有一圈围着房屋摆放的木制拒马。就这样的生存条件这些山民竟还这般拥护他,着实让在场的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然一边走,一边对着路边的民众们挥手示意,完全没有一丝当官的架子。那些山民更是没有身为下位者的自觉,没有行礼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人大胆的想要邀苏然一起吃个便饭。
苏然笑着挥手拒绝,而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张冉道:“张姑娘,你看这便是真实的望山城,就在两个多月前,这里大部分地方还只是一片荒地,你现在所能看到的建筑,都是这些山民们辛勤盖起来的。”
张冉微微一怔,目光再次扫视着周围那些朴实无华的木制建筑,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之色。要知道这些建筑虽然结构简单,却也不是一时能盖的起来的,何况是这么大一片面积,想来他们一定付出了极为4辛勤的努力。
“公子,他们为何能如此尽心尽力地建造这座城?”张冉疑惑地问道。
苏然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满是欣慰和自豪:“因为他们在这里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这里能够给予他们安定的生活,也给了他们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
对于苏然的说法,张冉有些嗤之以鼻,在她看来,这一定是某些人为了作秀特意做出来的一种假象。
现在她倒是不急着走了,一心想要揭穿苏然的谎言。
至于三郎等人也皆是一脸懵逼,从来到望山城开始,事情的发展便有些超出他们的预料。按照一众少年原本的打算,左右不过一群山民罢了,随便给点儿好处还怕打听不来消息吗?可眼前这群狂热分子是什么情况?这要是敢在山寨胡乱打听苏然身份,怕是不需要那些士卒动手,这些山民就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可父亲的命令又不得不完成,纠结了半天,三郎只得厚着脸皮继续跟着苏然。
本以为队伍会一直到山寨中存放货物的地方,可没曾想运送物资的队伍是走了,但是他们这些人却被苏然给领到了另一个地方。
地面上有一座木头砌筑的方台,方台上竖着一面木板组成的方墙,依稀可以看到其上写着一些内容。方台外侧有一座高大的房屋,内部人影丛丛,竟还有穿着文士长衫的文人。
“这是什么地方?”一个少年郎疑惑的看着周围,场中没有了刚才在城中时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压抑的气氛。
就连一向以笑容示人的苏然此刻也换上了一副沉重的面容。没有人回答少年郎的问题,因为那两辆缓缓驶来的马车好像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股压抑的啜泣声随着马车缓缓而来,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发声之人竟是一群妇人与孩童。
张冉有些疑惑,心中嘀咕道:这是要干什么?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车上的尸体被一具具抬了出来整齐的摆在地上,早有裁剪好的白布被依次覆盖在他们的身上。那些小声啜泣的妇孺们再也忍不住,连忙跑了过来,伏在一具具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苏然静静的来到木台上,一直等到下方的声音减弱,才缓缓开口道:“此次出征,儿郎们面对数倍之敌,人人皆奋勇,凭血肉之躯力保商队物资不失。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战虽斩敌两百余,可咱们也有三十多名兄弟永远的失去了生命。今日我将他们带回来了!这处英烈台就是他们以后的安身之所。”
苏然停顿了片刻,接着道:“他们都是我大乾的大好儿郎,大好年华正是该发光发热报效国家之时。今日他们之死虽遗憾却也得圆满。”
“现在的世道就是如此残酷,外有强虏,内有流匪,即便咱们已经躲到了这大山中也一刻不得安宁,可咱们不能逆来顺受。不拼命就要挨打。所以,咱们要改变它,改变这个世道。”
“可是改变就会付出代价,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所能做的就是要证明他们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今日我将把此次牺牲之人的姓名刻在咱们身后的木牌上。我要让城中的所有人都记得他们因为什么牺牲,只要望山城还存在一天,他们的名字就将永远铭刻在望山城的历史中。”
苏然的话语铿锵有力,在空气中久久回荡。一旁的三郎等人同为军中士卒,对苏然的话感同身受,瞬间涌起一股愿为其赴死的冲动。身后,几个工匠已经动作庄重地开始在木牌上刻画起来。
此时,一个年老的老妪强撑着从地上站起,缓缓开口道:“大人救我等贱民于水火之中,活了这大半辈子也只有这么几天才感受到为人的快乐。老身不懂那些国啊家啊的大道理,只知道谁能让咱过上好日子,咱就拥护谁。谁要是跟大人作对,就是跟我们这些泥腿子过不去。老身别的本事没有,家中尚余三子,今后大人但有差遣,我们全家定当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