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坡上放过羊,在湖里抓过鱼,跟邻家的孩子比赛爬树摘果子,看谁摘得又快又多。我还去山里挖过药材,直到现在好多药材我都能叫得上名字。”
高慎入神的听着,他发现何繁在述说这些的时候焕发着别样的神采,虽然依然是那个文静的何繁,但说出来的话却华彩万丈。
“那时候的生活,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烦恼,那可能就是手头不够宽裕吧。外公有三十二只羊,是他最可观的财产。我给每只羊都起了名字。为了不让它们被狼叼走,放羊的时候我都背着土枪。记得有一次,狼来了,枪却卡了壳,我就用枪托和石头把狼打跑了。”
“为了挣钱,外公经常带我去深山里挖药材。我们在深山老林一住就是半个月。山里蛇多,经常钻进帐篷。我就把它们抓起来,拿到镇上去换钱。我把这些钱偷偷存着,不让家里知道。”
“后来我考上大学,参加了工作,就回来的少了。”
“高慎,我知道你怕我受伤害。可是这里的生活早就赋予了我攻击性、让我拥了有强悍的一面,我对父母也不是一味的奉献,我会适时喊穷,也知道存小金库。只不过这一切在城里、在大学、在办公室、在你面前是用不上的。“
高慎被何繁的话震撼了,他看着何繁,眼神交错着钦佩和怜爱。
最后何繁说道:“高慎,我不是脆弱的小白兔,我连狼都能直面,又怎么会被莫须有的流言打垮呢!”
高先生
沿着山间雪道回外公家的路上,高慎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是高先生吗?”对方说,“这里是国土局人事部。”
因为网上的爆料持续发酵,国土局领导要求何繁配合调查,可何繁一直关机,人事部在联系不上她本人的情况下,拨打了她入职时留的紧急联系人‘高先生’的电话。
高慎心情复杂,得知自己是何繁认证的‘紧急联系人’后,就像发现了新大陆。
“你怎么不告诉我?”他问。
何繁无言以对,局里当时让多留一个联系方式备用,虽然大多数单身青年都会填写父母的,但以何繁的情况,父母不爱、弟妹尚小,都不合适。思来想去,只有高慎了。
她于是写上了高慎的电话。鉴于是地下情,折中把名字写成了‘高先生’。
高慎真的心疼,把地下情男友写成紧急联系人是一种无奈的做法,透着心酸。如果早知道这些,他当初会更疼何繁、在关照她感受这件事情上更下功夫、会选择跟她公开恋情、会用她喜欢的方式去呵护她……
何繁也在反思——过去,她把主动开口视为感情索取,觉得既可悲又讨人嫌,于是像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少言,以至于到了分手的时候,高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想来,自己那种认知,也许也是一种偏颇和自以为是,适当的沉默是应该的,但过分的沉默就不可取了。其实早在江曲找她谈心的那次,她就有所感悟,不然刚才也不会在冰湖上那样一反常态地直抒胸臆。
俩人各自都在反思……
傍晚告别外公回城的路上,尤霖发来好几条语音,每条都五六十秒,可见这次的事情让他彻底慌了。何繁于是打电话过去安抚。
“姐,快看微博!”
尤霖说刚刚有人辟谣了!就在几分钟前,一个来自牧区的ip地址公开发文,谴责大众娱乐至死的吃瓜心理,他就是尤妮提到的那个在编教师,当年是俩家父母想要撮合他跟何繁,莫名其妙就被安排了一场相亲,幸好他跟何繁高中时是同学,俩人一说便说开了,那时他有女朋友,而何繁也透漏心有所属,说白了,那就是一场催婚的乌龙,没想到时隔数年被拿出来诋毁放大。
这条博文一出,赵学勤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意识到之前自己是关心则乱,错出了主意。他立刻跟进,晒出自己跟何繁第一次添加微信的截图,表明他们相识不过只是一个月前的事,并且附文说何繁当时已与高慎分手四个月。
“这事儿总算能说清楚了!”尤霖的语气明显轻松了。之前事发突然,尤霖不知道何繁高慎赵学勤三人的具体时间交叉线,赵学勤又不知道何繁高慎在编教师三者之间是怎么回事,于是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出了让高慎否定恋情的馊主意。而高慎因为不知道在编教师这个老黄历,一时间也蒙了。现在看来,全是自乱阵脚。
网络热搜来得快去的也快,这次事件很快被各路新闻淹没,春节长假之后,一切消弭于无形。
节后上班的第一天,高慎宣布退圈。
江曲傻眼了:“你还在为曝光恋情的事生我的气,所以就找这种借口甩开我?!”
高慎却说他在自媒体行业奋斗了六年,初衷是赚到第一桶金,用来打造祖父当年的工艺坊。事实上,这几年赚到的钱早已足够了,之所以还在名利场上恋战,说白了就是在金钱的驱使下迷失了自我。这次的连环风暴终于把他击醒,是时候退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何繁在网上看到高慎退圈的消息,打电话问:“之前那么红,突然退圈,不寂寞吗?”
高慎心底一热,他发布退圈这几天,已经被周围的人轮流炮轰过了,人人都说互联网经济才是热门经济,好容易占据了一席之地,突然放着热钱不挣跑去搞冷门营生,实在是想不开。
但只有何繁关心的是他的感受,担心他寂寞。
“寂寞肯定是有的,但是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一切都值得。”高慎打开了话匣子,“现在人人都往热钱集中的地方去,传统手工艺确实是冷门,但是冷门也是人类的需求,总得有人去做这些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