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檀令却笑了。
“郎君待我真好。”
天子女婿毫不讲究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崔起缜有些难以置信,他堂堂崔公的女儿,怎能如此轻易地就被一句话给骗得来泪眼涟涟,瞧着竟是深信不疑情深似海的模样!
泪眼涟涟的崔檀令:其实她是有些困了。
但难得翁婿俩都在她身边,且没有像外边儿传的那样水火不容的迹象,崔檀令安心了一些。
可她还是想努努力,求一求她阿耶,不说帮着陆峮做事,但好歹别在后边儿下黑手给他使绊子。
崔檀令自问不是个大慈大悲的善人,可她看着陆峮说要为天下万民争土地,挣银子时双眼都在发光的样子,心中忽地也生出一股莫名的骄傲来。
她无法为陆峮做什么,只能尽她所能,不要拖住他的脚步。
他走得越远,照耀在臣民百姓身上的曙光便越多。
连她这样懒散的人受到的余晖映照也会更多吧。
于是接下来崔起缜便见识到了他素来懂事知礼的女儿是如何黏着天子女婿的。
陆峮被娇小姐难得的热情都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犹犹豫豫地看了黑着脸的崔起缜一眼:“岳父还在呢……”
崔檀令轻轻叹了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可是我靠着郎君,就会感觉要好过一些。”
好吧。
陆峮红着一张英俊的小黑脸挤到了床沿边,一屁股挤开他风度翩翩的老岳父不说,还十分友好地扭头道了歉:“挤一挤,挤一挤。”
崔起缜不欲与天子女婿挤在一块儿,这成何体统!
可是他腚刚抬起离开床沿,就听见崔檀令小声咳嗽起来。
她似乎是担心连续不断的咳嗽会惊到家人,只压抑着小声小声地咳,可越是这样,那阵低而急促的咳嗽声就越摧人心肝。
崔起缜重又坐了回去。
他想到了方老大夫所说,兕奴的病因。
崔起缜知道自己的女儿自小就是个心善的好孩子,可他没有料到,这样纯白如水的女儿竟然在短短时日内就被这泥腿子陛下给勾去了心神,竟然为了他与世家之间的矛盾而忧惧加身,生生将自己给愁病倒了!
崔起缜原本是该生气的,可是看着崔檀令晕着水色的大眼睛和怯生生望着他的可怜样,嘴里含着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他担心若是话说重了,不仅天子女婿、卢夫人、大郎大儿媳二郎小孙儿这些人会对他心生怨怼,他这像是花儿一样脆弱美丽的女儿也会被他刺激得来又病重。
那下他就真的是崔氏的罪人了。
“你好好休息,我下回再来看你。”崔起缜意味深长地睨了天子女婿一眼,他不是畏惧日益展露出悍勇之气的天子,他只是不想叫他的女儿再伤心得来伤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