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声音有些沙哑,他咳了两声,「我忙完了,就剩收十,不劳烦大哥。」走吧,拜讬了……他在心里喊。
苗可期却反而贴上来,对他脸上呵气:「你就是太客气……」
「我上茅房!」江初照大嚷,灵活闪过他,飞也似的奔出门。
苗可期有些反应不过来,再一看,门口连个影都没了。
谷競川大步踏进闵百生休息的帐子,教他有些吃惊,今天吹甚么风?忙从凳子站起,恭谨道:「将军……」
谷競川一把将他按回凳子,倾身笑道:「百生,我想跟你借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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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里两名青年一坐一站,各忙各的。
单明允专注纸上,低头誊写,纤长眼睫低垂,盖住所有情绪,笔下字迹端正,行文条理分明、简明扼要,案桌上亦是整洁,物事虽多却丝毫不见凌乱。
相较于他的一丝不苟,谷競川桌上可热闹多了,散乱着林林总总物件──
几本看到一半随手搁着的书、一些制作到一半暂放的小玩意、写到一半的捲宗、阅到一半的军捲,一半一半一半,单明允最受不了这样,偏偏这人最后又可以一并收尾。
早前几年单明允曾刻意考他,不时跟他要这要那,想不到这人还他妈乱中有序,随手一抽一翻,效率奇高地递了出来,想唸他两句都抓不着辫子,干脆眼不见为净。
谷競川这会也不用那桌,立于一旁擦拭长剑,稍早听说二军剿匪回来,他搁下剑就出去了,回来以后又带了些木板木条,兴冲冲拿到里头又敲又打也不知干甚么。单明允让他吵得头快裂开,刚要进去揍他,他倒是自个忙完走出来,还是擦剑,看来今日进入收尾阶段了。
谷競川一面擦拭剑锋,也不在意那长剑寒光森森,反而时不时打量单明允。让他盯着瞧了会,单明允再忍不住,冷声问:「你不怕把手指削下来?」
「谁让你好看呢。」他大方承认,讚道:「你做事的样子特别好看,慢条斯理又仔细专注。」
单明允忍了下来,装作没听见接着写。
哪知他不晓得想起甚么,接着问道:「我常对你毛手毛脚,你可会心里不舒服?」
单明允忽地停笔,咂了两下嘴,又接着摇笔杆,赌气道:「不会,我一向喜欢得紧。」
谷競川惊得手中长剑滑落,他及时捞起,剑锋仍削下一角案缘,木角喀喇喇滚出去。
单明允白了一眼,没事人似的继续忙。
谷競川心脏漏跳一拍,现下又狂跳起来,甚么跟甚么,若说不介意便算,喜欢是个啥意思?
单明允瞧他耳朵红的似要滴血,又一脸惊愕无状,方才明白他胡乱想些甚么,更是气恼,咬牙道:「不瞒你说,你平时大庭广众的喊我老婆,我也很喜欢,每每开心得睡不着。」他手上落笔加了几分力道,那字就粗野起来。
谷競川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愠怒挖苦,又让这句吓得手心全是汗,搁下剑试着解释:「我开玩笑没分寸你是知道的,」他缓口气,却压不住一颗心怦怦乱跳,打量着单明允的脸色,艰难地尝试婉拒:「我叫你老婆,也是玩笑话,咱俩相识多年,虽说同岁数,可我一直敬你如……」
「我就是你老婆没错。」单明允打断他,忿而站起,听这语气他还当真了?更是来气,光火道:「你没耐心,不对,是没閒功夫练兵,我帮你练;你不乐意,也不对,是忙不过来写汇报跟朝廷打交道,我帮你写。一写一练就是一年多,你说我是你老婆么?老子他妈就像你的……」娘!这字不能说,他硬是咽了下来。
谷競川大大松口气,乐得上前一把抱住他,「别恼,别恼啊,你有甚么得直接说出来,我真猜不着。」只要不是他方才误会的那般,一切好谈啊!
他接过单明允紧捏在手中的笔,安抚道:「往后这些我都会做,你歇会吧。」
单明允瞧他不再嘻皮笑脸,似是真心改过,这才呼出一口浊气,重重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刚喝了口茶,又见他头也没抬地问:「那往后我还能叫你老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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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江初照在大帐外高喊,等了一会,听得谷競川唤他,才褪下鞋进去。再见到他,江初照心里说不出的喜悦,又有些紧张。
「坐。」谷競川指指身侧椅子,看小毛头坐下,接着道:「知道我找你来做甚么?」
「闵教头说是打杂。」
谷競川笑了两声,神秘道:「那是我对他说的,你日后对谁,都得这么说,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