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顾说完,转眼看到安陵容,脸上瞬间带着不耐道:“多谢安常在前来探望,我现在好得很,你可以走了。”
安陵容对夏冬春的话置若罔闻,她一进门就敏锐的听到夏冬春说“抖”,一下子回想到当年第一次侍寝时的情景,当年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所致。
可夏冬春,虽是包衣出身可家中富贵,她为人又颇为骄矜,侍寝时怎么可能会紧张到瑟瑟发抖?
安陵容抬眼四望,眼神突然紧紧盯着夏冬春寝殿中在灯光下摇曳开放的水仙花。
一花双色,外瓣洁白如玉,花芯色如鹅黄,是花房精心培育的水仙名品--玉台金盏。
安陵容疾步上前,用力嗅了嗅花香。
富察贵人看出安陵容的反常,紧跟在她身后,看到她的动作,脸色微怔,难道这花有问题?
夏冬春生怕安陵毁了她的花,急得直叫:“安常在,那是皇后赐给我的花,你要是敢毁了它,皇后娘娘定不饶你。”
水仙花近闻浓烈,远嗅却清冽,花香没有问题,只是有人将水仙球茎里的汁液剖开,细细涂抹在花叶中,放在室内闻得久了会有头晕目眩感,可若是再碰到其他醇浓花香,两者结合就能让人神经受损,身体会控制不住颤栗。
前世,她侍寝前的香汤里加了玫瑰花露,今生想必夏冬春的香汤里也有这东西。
安陵容心头巨震,神色变了又变最后扯出一抹惨笑:“夏常在,陵容只是从未见过这花,一时着迷就想多闻闻花香,陵容失礼了,还请夏常在勿怪。”
夏冬春向来看不起安陵容,此时却被她惊悚的笑容吓了一跳,她咽咽口水不自然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安常在要喜欢,只管抬到自己屋里就行。”
安陵容看着富察贵人探究的眼神,努力稳住心神客套道:“多谢夏常在,陵容不便夺人所爱,只是这花香得太过浓烈,放寝殿恐晚间睡得不安。”
夏冬春见安陵容竟敢拒绝她送的花,心里顿时不虞:“我自是知晓,不劳安常在提醒,大晚上的我也累了就不留安常在说话了。”
富察贵人听闻此言脸色微怒,这夏冬春真是不值得同情,她拉起安陵容就往外走。
“贵人姐姐,我没说你。”夏冬春在后面喊了一句。
富察贵人只当没听到,安陵容手冷得扎人,她想到那盆水仙花,直觉不对,径直将安陵拉回了自己寝殿。
回到寝殿后,富察贵人将宫人遣退,亲手给安陵容倒了一杯热水,就静静看着安陵容发呆。
热水在手,安陵容回过心绪,原来皇后那么早就开始布局,操控人心如此精准,先给希望再打破,等人低到尘埃时再伸出援手,期间怂恿犯错捏住把柄,至此终身听命于她。
甚至皇后的手还可以伸到宫外,前世自己的父亲押送军粮,十之八九也是皇后手笔。
安陵容喝了几口热水,慢慢将情绪平复,现在可不是她沉浸难过时,她既看穿皇后的布局,就得准备得更充分,同时行事也得更低调才好,羽翼未丰前万不可正面对上。
富察贵人见安陵容神色终于正常,问出心中疑惑:“安妹妹,可是那盆水仙花有不妥之处?”
“那花有毒,所以夏常在才会在侍寝时发抖。”安陵容直接说出,吓得富察贵人脸色一变,然后拉起安陵容就想到景仁宫去禀告皇后。
“富察姐姐,你就如此相信皇后吗?”安陵容面色凝重直盯着富察贵人问。
富察贵人几番思量安陵容的话,不可置信:“你是说皇后下的毒吗?”
安陵容轻轻摇头:“富察姐姐,万事不要轻易断定,想让夏姐姐出丑的人太多,我们没有证据找到下毒之人,夏常在只能吃这个亏。”
富察贵人跌坐椅子上叹气道:“真是防不胜防,以后你我都得当心,万不可意气用事着了别人的道。”
皇后的真面目,现在不宜让富察贵人知道,她心思太浅,万一被看出,害的就是她,只能循序渐进让她慢慢提防。
延禧宫的日子过得更加低调了,两天后萧姨娘的第一封家书到了。
家书
萧姨娘的信厚厚一迭,家长里短事无巨细什么都写在上面,内务府的人从未见过如此琐碎的家信,细细翻查一番后发现并无异常,遂将书信呈到乐道堂。
安陵容抑制不住心情,拿起书信仔细阅读。
片刻后“啪!”安陵容将书信重重拍在桌子上,胸腔起伏不定,闭上双眼长长呼出一口气才将满腔怒火生生压下。
然后面色如常的当着两个丫鬟的面给家里回了封信,随后让宝鹃带着信跑一趟内务府,将信寄出去。
宝鹃走后,安陵容眼神一片森然冰冷,忍冬无声的站在她旁边陪伴。
日子依旧不咸不淡的过着,夏冬春外出时,听了太多的闲言闲语,连宫女太监都敢议论她,不得不窝在延禧宫内,整日跟安陵容找茬吵架,又每每被安陵容软绵绵的堵回去,气得她终日窝火。
期间富察贵人又侍寝了一次,华妃便连续七天让她到翊坤宫学伺候皇上的规矩,富察贵人不敢有任何怨言,毕恭毕敬的学了个透。
内务府端看华妃行事,借机克扣了延禧宫过冬的份例,富察贵人好歹有宠,他们只敢稍减一二,可夏冬春跟安陵容屋里分到的都是无法烧透的黑烟炭。
白天还好,富察贵人会带着火炉到绣房陪安陵容刺绣,夏冬春也会跟着过来,靠在火炉边不断找话奉承富察贵人,可到了夜晚,紫禁城冰寒入骨,夏冬春终于忍不住找内务府买了点高价银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