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到了大娘家里,盛夏也总算从大娘的絮叨中,意识到了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村与村之间并不通车,去哪儿都只能靠着两条腿。
偏偏冬寒雪厚,冰冻难行,从村里去镇上的供销社卖点儿什么,实在是太难了,更别提是进城。
大娘叹气说:“之前三大队的供销社没被取缔的时候,咱们过去还方便些,现在不行了。”
“进一次城就得耗一天,小脚还走得慢,要是摔了把鸡蛋碎了,那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所以自打入了冬,大娘就一直没出过村,跟她情况类似的人还不少。
大娘嘴上絮叨着生怕盛夏会反悔走了,踮着脚去找攒着的鸡蛋。
盛夏注意到她那双比常人小了许多的脚,喉间莫名发堵。
顾戎跟热情的大爷搭了几句话,见盛夏愣愣的也不出声,走近了低声说:“怎么?”
盛夏摇摇头,若有所思地抿着唇说:“供销社取缔以后,村里人进出就很难了吗?”
顾戎像是觉得她这话问得天真,愣了下失笑道:“是难。”
“青林村算是这几个大队里日子相对好过些的,具体是什么样儿你也见着了,别的地方山深路远,出来一次只会更不容易。”
特别是北方的冬日。
寒冷来得太急太猛烈,时间也太过漫长。
原本就不佳的路况受极端天气的影响,大多数人只能被困在冰天雪地的村庄里。
年轻人都在想方设法往镇上或是城里奔,想去找机会求生。
被留在村里的老人变多,冰雪就是困住他们的围城。
而等到开春化冻,那又是另一面的辛苦。
顾戎知道盛夏是在城里长大的没见过这种,语气不紧不慢却带着不自知的温和及耐心。
盛夏听完有些出神,顾戎也不催她,只是在大娘把鸡蛋篮子拎出来的时候迎了过去。
“呦嗬,大娘家里的鸡得多大啊?这鸡蛋的个头儿都快赶上鹅蛋了吧?”
大娘乐得合不拢嘴:“是吧,我也说我家的蛋特别大呢。”
“就是我和老头子舍不得吃,不然咋说也要敲两个出来瞧瞧,看到底是不是双黄的。”
顾戎顺着大娘的话夸了几句,在论价的时候也没故意往下压,按供销社之前给的价,一块八一公斤算的。
攒了好几个月的鸡蛋足足有三公斤,顾戎痛快掏钱给了,走之前还被大娘强行往手里塞了个大鹅蛋。
大娘说:“家里大鹅刚开始下蛋,就得了这么一个,别嫌少啊。”
顾戎哭笑不得的要掏钱,大娘乐呵着拍了他的胳膊一下:“不要你钱,拿回去给你媳妇儿吃!”
顾戎被大娘的眼神逗笑了,握着那个大鹅蛋连连点头:“您说的是。”
“拿回去我一口不蹭,全都给媳妇儿吃。”
盛夏莫名被这话刺得眸子微动,面上看不出什么,耳廓却红成了雪林枝头上滴噜挂红的木楸子。
见她满脸不自在地偏过了头,顾戎忍着笑跟大爷大娘道别,拎着一袋子鸡蛋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出来。
脚步碾在雪地上冒出吱吱的声响,像是踩在了人的心头上似的,安静又带着察觉不到的喧嚣。
盛夏伸手扒拉掉了树枝上的积雪,突然转头看着顾戎说:“我突然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顾戎拍开落在头上的雪,缓缓抬眸:“想跟我说说?”
盛夏自我纠结似的拧住了眉。
顾戎慢悠悠的:“那要不我先跟你说说我这几天忙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