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间,程阙觉得整个世界都定格了,脑子宛若被按在水下般嗡嗡作响。他甚至能听见指甲刺进皮肉中,那疼痛而闷重的声音。
刺得深,鲜血甚至并未溅出,只是在那伤口处逐渐晕染。仿佛一滴又一滴丹红滴坠在雪白裘衣之上,绽开妖冶的花纹。
序沂在剑修界是神一般的存在,程阙从未见到有人伤过他。
这视觉冲击过于剧烈,以至于程阙分不出任何心神去思考其他的东西。
比如序沂为何没退向大堂,而是退向逼仄的门口;
比如他为何宁被刺伤也不愿提剑伤人魂魄,为何强硬地不愿后撤那一步,迈出门外。
一缕血光猛地从他手中窜出,那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趋避符,却被他掷出了歃血咒符的气场来。
红光直冲二人奔去,绿衣女子仿若被火焰烫到手一般,跳身向后,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她仿佛骤然清醒一般,看向序沂的眼里满是惊诧。
刚刚的喧嚣声吸引来了一众小鬼,他们见女子倒地,连忙三下五除二地把人拖进窄路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女子身上,除了序沂。
他的目光那样冷,又那样重,仿佛雪山中一把生锈的钝刃,却泛着凛然的寒意。
他径直看向程阙的右手,配上肩上不断流血的伤口,竟有种无端的森然之感。
看得人心神巨震。
画符的指法尚未收回,食指微曲着含在掌心中,看上去却有些荒谬的意味。
程阙狠狠握拳,用力将刚刚符文的痕迹扼杀在股掌之中。
直到十指生疼。
他甚至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
或许是愤怒,气那女子僭越,更气序沂丝毫不躲。
那无论何时都淡然清冷的神色,前世刺他对穿时如此,今日被刺对穿时亦然。
直到两人被那小鬼一边鞠躬道歉,一边从地府门中送出去时,程阙还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
序沂简单用凝气封住了血口,再将狐裘向里拢去,如此从表面便丝毫看不出他身上有伤。
除了他走路时肩膀有着微不可察的僵硬。
程阙想装作熟视无睹,但或许是对方身上的血腥味过于浓重;或许是那淡漠的眸子中卓然到略显孤僻;
亦或许是那晚的桂花糕依旧带在身上,偶然散发出微甜的气。
他足下未停,却转回头去,生硬问道,“你刚刚怎么不躲?”
“一道伤而已。”序沂淡声答,“但我若是伤她,她便再无转世的可能。”
那瞬间程阙竟觉得可笑,他想问,为何他不忍伤一个没什么交集的女子的魂魄,却忍心亲手将长剑刺进他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徒弟心口里。
但有些话,换了八年时机,甚至换了个面皮,便再难问出口。
他终究只是沉默着迈上梵苍的背,背对着序沂坐到它脖颈处的角落里。
随着巨鹰骤然起飞,猛烈的寒风劈头盖脸地砸到程阙的脸上,他这才略为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