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角镇的烈酒天下闻名,至醇至浓却并不上头,仅一口就能令人飘飘欲仙,不知身在何处。
隔着好远,都能闻到酒中传来的浓郁香气。
徐瑾素喜饮酒,且酒量不小,虽说很少在七门内畅饮,但据说若是与别人拼起酒来,也是一打十的能手。
但序沂就不同。
他从未在众人面前饮过酒,自然也就没人知晓他酒量如何。况且霁寒真人这个清高如莲的名号,也很难让人将他与酒联系到一起。
所以当他为自己斟了一杯时,不仅是徐瑾,连程阙也是实打实地愣了一下。
徐瑾呆呆看着序沂一连饮了三盏,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直到对方目光缓慢而凉飕飕地飘过,他才恍然回神,叫店小二又添了一壶酒。
“只是师尊辟谷太久,弟子不知……”
“无妨。”序沂声音很轻。
徐瑾轻叹了口气,余光看见程阙一脸迷惑的样子,好心传音给他道,“师尊现在情绪不太好,别惹他生气。”
程阙自然看得出来。
只是如序沂这般的人,连被人看出情绪都实属难事,更别提看出情绪起源的原因。
程阙没吭声,闷头吃菜。
徐瑾又继续道,“大概,是因为刚刚提到往事有些伤感罢了。萧执提到的是很久之前我的一个小师弟,只是他已经逝去多年了。”
程阙持筷的手略顿。
自己刚来七门的当日,邱应就好心劝过他,千万不要在序沂面前提诡道或者程阙,否则会被丢到七门山下喂狗。
而如今看来,原因倒可能并非如此。
程阙思虑许久,最后只得出一条能说服自己的猜测。
或许前世,序沂真的不曾有自己一直认为那般讨厌自己。只是之前自己情根深种,当局者迷,看见对方整颗心都被搅成一滩软水,哪有功夫去分神揣测。
序沂最后一剑刺穿自己毋庸置疑,但日后对方或许也有过后悔与留念,这才将自己的尸体藏在静室之下,也并不希望别人在他面前提起程阙此人。
可纵然如此,程阙如今也再难找出一条借口自欺欺人。
自己都已经死了,有再多的悔恨,也只有那具尸体有福气消受了。
况且对方清理门户也算是弘扬正道,天经地义,自己竟也找不出任何错处来,终究也只能怪自己前世过于痴傻。
两人着实过于不合时宜了。
徐瑾为自己倒了一大碗烈酒,同时斟酌着该如何与序沂开口。
世人皆传霁寒真人对程阙恨极,恨其修炼诡道有辱七门风气,怒其身为坐下弟子却坎坷不争。
但只有他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
远远不是如此。
从程阙被序沂带回七门的那一天,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序沂不像是那种因别人可怜就收为弟子的慈善家。
序沂对程阙的态度也有些不寻常,倒不是过于关注,反而是过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