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二年,十月初七,望春楼内。
秋卷秋残,冬至冬凛。
楼外鹅雪飞覆,寒风簌簌,楼内笙歌漫舞,融光暖炉。
雅间内暖意自角落火炉漫开,漾至段洵脸上,烘得人惬意非常。
酒过三巡,段洵早已面红耳赤,他端起酒杯一跃而起,站至椅子上,高声论道:
“承武大将军英才雄略,殚精竭虑,恨未与其相识,这杯酒,敬承武大将军!”
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贺从风站在段洵椅子旁,本来想拽住他,但听完段洵一番话后,又默默止住了动作。
他垂眉低睫,眼里隐有泪花。
贺从风是武将,他最懂一位雄韬武略的开国大将军逝去的可惜,也在心里默默为刘付府感到不甘。
可这些,都无济于事。
人死不能复生,逝去也无法复来。
他无可奈何。
“啧啧啧,这皇帝小儿未免太过无情了。”
叶惊秋呷一口茶,摇头叹息道。
“也是,就留了刘付清泠一人在这世上,清醒着痛苦,无异于剜心。”
商时序浅叹,也觉可惜。
一位身着杏白色襟袍的少年忽的忆起些什么,倏尔开口道,
“听说,玉渊将军明日班师回朝了。”
一语毕,座上人皆噤若寒蝉。
只是默默,偏值玉渊将军凯旋之际惨遭灭门,殊知是喜深尚是愁浓。
八仙桌面南上位,有一人自始至终都未开口。
那人着一身玉青色云缎锦袍,衣襟处几从听松呼之欲出。几从听松皆由极稀有的浮云流翠磨成细丝状作线,再辅以雅安青玉锦线淡勾,暗青萦绿,即便隐于衣角一处也难掩其光泽。
他一双含情眸摄人心魄,更若冬春玉龙雪山上最初和暖意融化的湖泊山水般清亮澈明。琥珀色瞳仁流光溢彩,莹莹如瑰宝。眼尾泪痣娇艳诱人,又添了几分魅而不妖的邪气。
少年只懒倚在座上,神色松倦,眉眼低垂。
他脸上惯来带有不多不少的笑意,白皙修长的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桌面。
驰隙流年间,恍有一丝错觉。
这少年,好似对万事万物都不曾上心。
而这位矜贵高雅,玉树芳容的勋贵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如今闻之则令人丧胆的笑面虎——泠风将军。
亦是三公之中统领军事要务的太尉。
萧沂,萧太尉。
眼下,八仙桌上
刚刚谈论到最后缄口不言的几位五陵少年纷纷恍然,回神几许。
“明日……”萧沂似是忆起什么有趣的事。
他扬起一抹笑:“刚刚,我看到她了。”
眸眺远处摇曳火光,如血鲜艳,那个清冷萧瑟的背影叠在血泊中,愈发清晰。
来酒楼的路上,他碰巧路过遭遇浩劫的刘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