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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第1页）

曹操命徐晃出战，刘封出马迎战。两马刚一相交，刘备就预感到刘封难以取胜，因而因为考虑到自身安全的因素，刘备便早早地归入己方行阵中。刘封敌徐晃不住，虚晃一枪，拨马便走。曹操感觉出绝好的机会来到，于是立即下令：“哪个捉到刘备，便是西川之王！”于是曹军一齐高声呐喊着潮涌向蜀军，蜀军往汉水方向奔逃，丢下了原先所有的营寨。马匹军器衣服等丢得满路及山坡上一片狼藉，曹军都争先恐后地去捡取。这时，敏感的曹操突然感觉不对劲儿，急忙下令撤军。曹军刚刚回头时，孔明高高地举起了号旗，玄德中军领兵而出，黄忠率左路军冲杀而来，赵云领右路军冲杀过来。在几路军合力攻击下，曹军大败而逃，不少兵士自相践踏而死。绰号叫“陆狗儿”的一名军士被踩踏得多处重伤，一会儿便死去。

……话说曹操的“黄须儿”曹彰，被父亲曹操派往代郡乌桓去平定叛乱，“身先战阵，直杀至桑乾”，迅速平定了北方大片土地，显示了杰出的军事才能。曹彰刚开始和几个属官及心腹饮酒聚餐，忽然听到探子报告说“魏王在阳平战事不利”，于是稍稍饮了几桮，吃了些肉，就率军连夜赶来跟操军会合。曹操在此之前已经听说了曹彰平叛的成功，现在又亲眼见到了儿子，于是人伦的情感一下子超越过其他情感，涌动于全身心，高兴地朝儿子看了又看。——如果是其他一些民族的人，父子紧紧相拥是必定无疑的了。——看到儿子的脸型跟自己有些相像，更加的激荡起幸福的暖流。对战争的信心也一下子增强了好多。曹操眉开眼笑地道：“我黄须儿来到，必定能大败刘备！”于是率领本已经后撤的部队又回转过来，行进到斜谷界口安营扎寨。

却说刘玄德刚刚吃完早饭，就有探子向他报告说：“曹操被称作‘黄须儿’的儿子曹彰平定了北方后，率军过来了。本已经撤退的曹军又回转了过来。”

刘备不由得一惊，沉默了一下。接着看了看各位将领，道：“哪个敢去战曹彰啊？”

一直看着刘备的刘封道：“我愿意前往！”紧接着孟达又说：“我愿意前去！”

刘备看了看他们，道：“这样吧，你们两个都去，各引一军，看谁能杀敌成功。”

于是刘备分别拨给他们各五千人马，刘封在前，孟达随后。远远的，曹彰瞪眼看着刘封，接着挺枪出马与刘封交战。两马相交，兵器刚一接触，刘封即感到了对手的不一般。他突然感觉不能再战下去了，于是虚晃一枪，迅速抽身而退。这时，孟达所率领的军队也到达了这里。孟达将队伍整顿好，正准备聚马挺枪出击，忽然眼见得曹军队伍混乱起来。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多看了几眼，远远的看出有两支队伍从曹军的侧面及后方冲杀出来。难怪乎曹军大乱了起来。

有眼力特别好的将校和士兵看了出来，曹军侧翼和后方的两支军队是马超和吴蘭的队伍。孟达见如此的局面，更加的昂扬和激愤了起来，率军努力夹攻曹军。而马超和吴蘭的军士，本来就战力不差，再加之养精蓄锐已久，见到数路军马围攻曹军，就更为斗志昂扬高盛，奋力将曹军杀得只能一边勉强招架，一边连连后退。

这时，吴蘭发现，曹军中有一名年青的将军，在整体局面对曹军极为不利的情况下，仍在奋力搏杀，并且不断地砍伤砍死了多名蜀军士兵。吴蘭想：那年青的将军一定是曹操的儿子曹彰。吴蘭被激起了仇恨的火焰和勇猛的斗志，他努力向曹彰杀去。这时，曹彰也发现了他，并且也奋力向他冲杀过来。两马相交，搏杀的第一个回合，吴蘭即感到曹彰力量和武艺的不同一般，于是不敢恋战，打算抽身回撤。而他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对方一枪刺过来，正中了他的胸膛。他栽到了马下，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吴蘭的灵魂脱离开他的躯体，向着斜谷界口的另一个方向飞移而去。在一处缓缓山坡的巨石旁跌落而下。他爬进了巨石下面的一个洞穴里，几天几夜，不曾有丝毫的生命感觉。后来，天地间忽然响起了两声打雷的声音，使他震动了一下。之后，他渐渐地产生了一些神志和记忆。他忽然感觉到了：他已经不在人世，而已经成了阴间一鬼了。

吴蘭魂慢慢地回忆起了当时战场的情形，又回忆了一遍自己被曹彰所杀的经过。“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我哪里会料到啊？在整个战场态势对蜀军极为有利的情况下，而且我也是久经沙场了的，怎么竟被曹彰那小子所杀了的呢？难怪听人说，曹彰那小子是个天生的将军，小时候就能格斗猛兽，不喜读书，立志成为卫青、霍去病。……我真一时的麻痹轻敌了！唉——！”

正在吴蘭魂为自己的被杀而哀叹、感慨的时候，在离他二十来里的另一座山坡上，一个鬼魂也正在为自己的结局而悲叹，哀伤。他就是杨修魂。

晚间，杨修魂坐在山坡的一块石头上。外面乌蒙蒙的苍茫一片。没有月亮，只有微弱的点点星光。他眼望着无边无际的苍穹，想：“其实，十数年，甚至几十年来，我哪里是聪明啊？其实是愚蠢，愚蠢！”经历了死亡的杨修，到这时，再也不用“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话抚慰自己了，而敢于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愚蠢了。这是他在活着的时候绝对做不到的事情。活着的人有几个肯坦率承认自己愚蠢的呢？不经历惨痛，不经历死亡，思想和认知是难以进步的。

杨修魂想：“我屡屡触犯曹操的忌讳，屡屡刺穿他心里的隐秘，屡屡显示我自己的聪明和才智，在一般的人，已经会把我痛恨透彻了。而对于曹操，怀疑心极重，忌讳心极强，需要别人极度的忠诚。他不早就想杀我就奇怪了。而鸡肋事件，仅仅是个引子，是个由头，是个借口而已！”

……话说刘备进位为“汉中王”，引起了曹操的震怒，急欲兴兵讨伐。曹操采纳了司马懿之离间计，欲与东吴合力征讨刘备。曹操派满宠为使臣，劝说孙权进攻荆州。孙权因自身安全和利益的考虑，试图与关羽结亲，然而遭到了关羽的粗暴拒绝。

刘备派前部司马费诗为使，令关羽领兵取樊城。关羽领命，随即命傅士仁、糜芳为先锋。二人率军于荆州十多里处扎下临时营寨。脱离了关羽视线的管辖，傅、糜两将军一时便感觉出生活压力的减轻，生存环境的宽松和自由，虽然没有立即想到美女之肌肤，但是却立马想到了酒肉之香。于是当晚在城外的营寨中乐陶陶地宴饮了一场。人数不多，只有傅士仁、糜芳及三四名腹心人，但显得宽心，自在，无顾忌，因而快乐指数甚高。

几个人毫无顾忌地边吃边谈论着当时政治、军事的形势。从刘玄德进位为“汉中王”，谈到了“五虎大将”的任命。接着又谈到关羽在拒绝孙权为儿子求婚之时的粗暴态度，后来又谈到了守荆州，攻襄阳之事。但谈说到最后，大家得出了一致的结论：战斗尚未开始，先以喝酒吃肉最为重要。于是五六只酒碗碰在了一起，各人都仰起了头一饮而尽：人生至乐哉，哪里需要言语多加描述？

尽管喝得心窝暖烘烘的，但因为天气的寒凉，有几个人仍然感觉出腿脚有些寒冷，于是命从人为他们升起了木材火，于是整个屋子里和几个人的心窝更加热烘烘的。酒肉将几个人的肚子填得饱鼓鼓的，似乎酒肉都化作了整个身心的爽歪歪。这样的一直饮到二更天，大家才晕乎乎地回各自的营帐睡觉。

睡了大约只有半个时辰，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喊的声音：“救火啊！不得了！快救火啊！”开始以为是曹兵偷袭营寨的，但等到穿戴好衣帽操枪冲出营帐时才弄明白原来只是失火了，并不曾有敌兵冲过来劫寨。于是众人乱糟糟急慌慌地用桶、盆等等的到河里去舀水来浇火。无奈“杯水车薪”，火势过于凶猛，眼见得火势在增强着蔓延着。这时，有人喊道：“不得了！怕要烧到火砲房了！”——火砲房，后人一般谓之火药房。——这话刚刚叫喊完毕，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火砲房爆炸，把附近的几个人炸翻了多高，而后摔了下来。当场炸死了三个人，受伤的有五六个。于是医护兵忙着救炸伤的人，其余的仍然手忙脚乱地忙着救火，尽管仍然是“杯水车薪”，但仍然是“死猫当活猫医治”。

不多时，关羽将军率兵马从城里飞奔而来。开始他也以为是曹操出奇兵劫寨的，到达之后才知道是自家人无意间造成了火灾。关将军一边命令士兵们救火，一边查问失火的缘由。有军校秘密告诉了关将军是傅士仁、糜芳饮酒的那所临时营房先起的火，然后迅速蔓延开来的。关将军听后勃然大怒。但因为军士们正在救火，也就强忍住没有发作，而是以全力救火为重。众人忙着提水，抬水，挑水，捧水，浇火，直忙到四更天才算扑灭了所有的明火和暗火。因为时间太晚，关将军没有当即讯问傅士仁和糜芳，而是先回城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晨，关羽传令傅士仁、糜芳进城回报失火的具体情况。傅、糜二人心里惴惴的知道没有好果子吃，但又不敢不前往，于是心思沉沉的来到了关将军的官廨处。二人低着头不敢正视关羽的眼睛。关羽要求他们详细交待失火的原因，两人生怕关羽早已从其他人嘴里得知了真实情况，因而不敢撒谎，只得把饮酒吃肉烤木火取暖的事一一作了交待，并说是从人忘记了灭木火。关将军愤怒得红了眼睛瞪着他们：“是从人的责任，不是你们两个的责任，是吗？”

傅、糜二人听出这话的讥刺和谴责的意味，于是低着头，不敢发出一词。

令人可怕的寂静了一会儿。

傅、糜二人突然听到关将军道：“我令你们两人作先锋，不曾出师杀得一个敌人夺得一寸土地，倒先将许多自己的粮草烧毁了，还引起了火砲爆炸炸死炸伤了多名军士，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着你们有什么用处？——来呀！拉下去！斩！”

在场的前部司马费诗连忙替傅、糜二人告求道：“未曾出师，先斩大将，于军不利。不如先免其罪，让他们戴罪立功。”

关将军仍然怒气未消，斥责道：“自我跟汉中王征战以来，可曾有几个人像你们这样如此误事的？……如果不是看在费司马的面子上，你们两个已经人头落地了！——来呀！给我摘掉此二人的先锋印绶！每人四十军棍！”

听到摘先锋印绶、打四十军棍的话，傅、糜二人只是悲伤着脸，没有吭一声。他们心里都明白，不曾砍脑袋，就是好结局了。现在如果再叫喊，反抗，不仅没用，而且只能是罪加一等，甚至性命不保。现在除了承受之外，没有一毫其他的可能和选择。——人走到这一步，实在是可悲可叹可怜。

傅士仁、糜芳忍受了四十军棍之后，已经站立不稳了，只能趴在地上听候关羽的命令。关羽道：“你们两个听令：糜芳去守南郡，傅士仁去守公安！——我如果出师得胜回来的时候，发现你们稍有差池，二罪俱罚，且罪加一等！”傅、糜二人趴在地上连连点头，嘴里道“是是是”，脸上显出了痛苦和羞惭的颜色，努力地爬起身，稍稍趔趄着步子退出去了。

……却说被火药炸死的三名士兵的鬼魂，在脱离开他们的躯体之后数天才慢慢地产生了一些神志和记忆。他们努力地能走路之后又过了几天才在一条河边上相逢。他们虽成了鬼魂，但被炸烂了的肚肠和脸面仍然时时给他们一种难以表述的钝痛感。他们说：即便是天天做噩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被自己一方的火砲炸死。真是：人的巴掌心有千丈之厚，谁也照不见前方的道路啊。